“太上皇近来身体好了不少,心绪也平和安稳。此事百官皆知。”这位寒统领非常言简意赅,不知是否是因为纪青盈也在场的缘故,说完这句话便没有详细解释了。
但这里头的意思其实也不必详细展开,毕竟“太上皇”本身是个尴尬的存在,历朝历代以来,即便是皇帝身体不好或者软弱无能,也很少有在盛年之时便提前退位的。九五之尊的大权交接是与任何权位的交替都不太一样,其他的权位无论是辅臣权臣,甚至青宫储君,说到底都可以有起有伏,便是一时失足,将来也未必没有翻身再来的机会。
而皇位一旦交接,再没有翻转的余地,至少是没有和平翻转的可能性了。那么眼前肃帝将“身体康泰”的消息宣扬到百官皆知,是个什么意思?
“知道了。”靖帝沉吟了片刻,才颔首道,“既然太上皇身体康泰了,夏苗也势在必行。从今日起,天祈园内外的进出,朕托付给寒统领。当中的进退拿捏,一定要谨慎。”
“是。”寒统领显然是与靖帝早已有了默契,当即躬身行礼,便即退下。
“太上皇是真的身体好了吗?”纪青盈想了想,便低声问靖帝。
靖帝又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这件事,朕也拿不准。太上皇退位前,不惜一切地保住了傅妙庄,这里头说是有什么多年的情分云云,那都是给外人听的。朕估摸着太上皇的心思,许是借着傅妙庄找药。”
“找药?”纪青盈不由重复了一次,随即明白了靖帝的意思,“太上皇是觉得既然傅妙庄能弄来那些助兴的药物,也能给他弄来治病的药物?”
“能不能治,未必是最要紧的。”靖帝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外人看着是不是好了,能不能做出个样子来翻天覆地,才是太上皇真正在乎的。”言罢便拍了拍纪青盈的手背,“好好预备着罢,今年夏苗肯定热闹得很。”
纪青盈在肃帝的问题上终究不便多言,靖帝再如何算计、鄙夷甚至憎恨他的父亲,那也还是他的亲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很快宫中便忙碌起来,夏苗秋狝,一直都是大盛皇室田猎之中较为重要的庆典。靖帝虽然不喜武事与狩猎,但自在青宫之时便行事严谨,又驭下严厉,因而礼部与宗景司,并翊卫司羽林营各部,皆预备得慎之又慎,战战兢兢。
相对而言,其实后宫反倒平静得多。
宝瑟宫蕙昭仪“中毒”之事看似来势汹汹,然而一盆狗血还没泼出去,便被寒统领的调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压了下去,宝瑟宫闭门调养,福贵人禁足仍旧,而宁妃的统领六宫事务之权被英淑媛和纪青盈分走了一部分之后,也是同样再打不起精神操持撺掇什么花会茶会诗词大会了。
于是到得四月底预备后宫夏苗行程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只有纪青盈一人伴驾随行。理由很简单,蕙昭仪身体仍未康复,虽然结论是误食了冲克的食物,但是蕙昭仪这一病却养了数日。那么自然是不能参与夏苗行猎的,至于仍旧禁足的福贵人,还有奉旨“养病”的敬才人也不能去,在这种情况下,英淑媛主动请旨表示自己要留下来照应后宫。毕竟历年皇室行猎的日期都是有一定的变动余地,短则几日,长可十数日,那么后宫总是要有人照应的。
英淑媛请缨之时,靖帝立刻许可,并且因此而嘉赏英淑媛善识大体,处事合宜,当即晋封为正三品昭仪,与蕙昭仪并肩。
在靖帝微妙的后宫格局之中,妃嫔们对于“承幸”之事都已经没有了什么急躁的期盼,愿意不愿意的都开始耐心下来。反倒是协理六宫的权力还值得争一争,因为宁妃理事的才能并不出众,靖帝的不满也显露了不止一次,那么从长远来看,若是能从这个方面向上走一步,或许也是一条在宫中生存体面的路。
所以当靖帝嘉赏了英昭仪之后,宁妃立刻表示自己才是后宫位分最高的妃嫔,连英昭仪都可以留下来照应,自己更是有责任有义务而且也有能力照顾好后宫。
这种情况下,仅有的尚未表态的妃嫔只有位分比纪青盈还低了不少的夏荣华与虞宝林,结果自然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