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冥清对待危险,不客气的说,向来有一股野兽般的直觉,与花翎语你一来我一往的唇枪舌剑先时让她觉得很有意思,久了便有些厌乏了,笑吟吟的正想一句话了结这场莫名的争吵,忽然觉得右眼皮跳了跳,这凡人中数见不鲜的报噩方式让她心里不自觉的打了个突,忙皱眉四顾,待望见施明音的情状,立时阴了脸。
一只身子大如仓斗,肚子鼓得如皮球,腹部密密麻麻长满千只有着浑白眼珠的眼睛,整整齐齐排在一处,且眼珠子正不断流出血红色的脓水的怪物,尖细萎小的脑袋紧贴在肚脐上,正露出自己遍布森森寒光剑齿,黄鼠狼一般尖长的嘴,紧紧的咬着一个人不放,而看那人面容,正是她那平日里温柔似水,比她还白莲花,又极其爱干净的师姐。
知道那怪物就是传说中的奎幽,但亲眼看见它长得一副黑漆漆丑不溜秋的模样,周身皮毛如瓘猬一般既粗又短,刺剌剌的顶着从腹部千只眼珠子处不断吐出的脓血和白丝时,谷冥清还是反胃得不行,她原本以为那追赶她们的白丝是覆盖在奎幽身上的毛发,没成想竟然是从它腹部吐出来的粘着脓血的白丝,怨不得那么臭了。
施明音两只手撑着奎幽的牙,吃力的掰着它的上下颚,被那怪物尖细脑袋和口中的恶臭逼得不得不转头屏气,手中佛珠却丝毫不敢怠慢的抵在那怪物的上颚处,业火珠烫得它生疼,咬着她的牙齿虽有些许松动,到底还是贯穿了她骨骼分明,纤素双手间的血肉,血汨汨地滴到她的雪衣上,这个模样看在远处不明就里的谷冥清眼里,心里虽知不可能,还是有种错觉,以为她被奎幽咬掉了头。
谷冥清向来不待见施明音,但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眼睁睁看着那个整天被她嫌弃的人真个死了,看见鲜血染红了施明音的素衣,她面色更阴沉,浑身煞气止不住,眉心一皱,手中凝了一把煞气化作的利剑,站在崖顶上猛扑食物的苍鹰一样,疾如风快如电地向奎幽刺了过去时,还不忘转身对望见她忽然满身煞气模样愣住的花翎语道,“不想与我们一般惹上麻烦,就趁着这间隙,带着小家伙,走远些,越远越好!”
她这么一说,花翎语才回过神来,正想问她发什么神经,眼神一转,却注意到黑暗里业火佛珠照亮的一处,一只黑圆丑恶的怪物正咬着个人,半截身子似乎都被吞了去。
这地方只有她们四个,看这情形,不用说的,那被咬的定是那该死的师太了。
花翎语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的确恨不得施明音马上下地狱,可人家毕竟先前救过她,她也不是不知恩的人,听见谷冥清的话,知道她是将自己归为冷心冷面的人了,也不反驳,只是冷回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话落,下意识就要设结界护住凤鸣岐,谁知这一次小家伙却不怎么听话,在看见她结印手势时,竟一言不发的运气就跑,追着前面的谷冥清而去,脆声脆气道,“谷姐姐,孤来帮你了。”
真是孩子越大越不省心。
眼睁睁看着小家伙踏着云靴颠颠的跑过去,花翎语见状被气得差点吐血,也不知道这短短时间里,谷冥清那不着调的女人到底教了她什么,竟然连自己姐姐的意思都敢不听了。气归气,到底还是担忧她安危,花翎语脚下生风,丝毫不犹豫的急急就追了上去。
“谷冥清,看你干的好事!”
煞气盈身的谷冥清这时哪里会听见她在说什么,持着煞气凝成的剑矢重重往身子圆鼓的奎幽身上招呼过去,谁知奎幽身上那短而粗的毛发铁一样硬,刺下去时竟然只削了它的一块表皮,露出身外一些些黏糊糊黑黢黢的皮肉,菜市场丢掉腐烂的肠肉一般,不住的往外头流着脓血,同时,一股沤在粪池里头的气扑面而来。
“真是!”
见状,谷冥清恶心的不行,拿着煞气剑旋身后退,莲花落一般围着那奎幽周身飞旋打转,不时补上两刀。被削了好几块皮,奎幽吃疼地“嘤嘤”啼了两声,放松了咬着施明音的牙口,趁它不备,施明音拿业火佛珠的手忙用力,一拳打在它上颚软肉处,在它吃疼的大张口时,硬生生将自己被贯穿的的手掌从它牙下连着一层皮肉拔了出来,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身子如飘飞的落雁一般荡了出去。
谷冥清见她算是肢体健全的脱离险境,心头也稍稍安了下来,一面防着奎幽,一面头也不回的皱眉问她道,“喂,那边的烂心肠菩萨,死了吗?”
知道这算是师妹变相的问她有没有大碍,施明音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着脸,一边默念经文为自己疗伤,一面以不高的声气温柔回道,“师妹放心,我没事,只是可惜流了太多血,被它吞下去不少,便宜了它了。”
她的佛血可解百毒,灵性也重,却白白被这丑恶的奎幽喝了不少,当真是便宜它了。
谷冥清没及答话,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的奎幽便悠悠地长长啼了一声,声音尖锐震耳,榴榴蒸人,春天里一百只发/春的猫都及不上这一声,若是放声高楼间,恐怕千万间大厦的玻璃都要被震为齑粉。
施明音受过奎幽啼声的苦,在它发声时便眼疾手快的先行闭了听识,又忙对谷冥清道,“师妹快闭听识,快!”
谷冥清不解其意,恰巧这时花翎语追着凤鸣岐一齐赶到她面前,三人聚首还来不及说会儿话,就听见一声极烈的啼鸣,震得人脑袋发晕,站都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