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书听见有人在叫她。
她从岛上唯一的一所图书馆回去,洗过澡之后出门,买了一杯香草拿铁,穿着人字拖慢悠悠地往悬崖上踱步。山脚下海岛城区里攒珠般的灯火,映的这里的山路暗影朦胧,她有轻微的近视,虽然还没到夜盲的程度,但想要轻易就认出对面的人也并不容易。
她并不是很确定那个人是在和她说话,因为迎面走过来的人喊得是“centaurea?”大概是认错人了,她喝下一口咖啡,并不打算回应。
两秒钟以后她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单词的意思是矢车菊?她停了下来。
韦麟看着插肩而过的女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夜风里弥漫着咖啡的焦香气息,他却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夜色隐藏了他此刻的表情。
梁书书先开口,“是在……叫我吗?”
“是,觉得你.....似曾相似。”这实在是老掉牙的糟糕至极的开场白,韦麟不是未经人事的莽撞少年,交往过数个女朋友,在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厮混过,此刻却只觉得词穷。
这就是一见钟情吗?他有些绝望的想,原来人真的会变蠢。随即又否认了这种想法,他并不觉得一见钟情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虽然经常有女孩在对他狂热表白的时候喜欢这么说。
“你昨天送过我花?”梁书书试探地开口。
“啊,我拿着花也没什么用。”话出口的瞬间,韦麟就觉得隐隐不对,这不就是说他因为觉得没用,所以才随手送的吗,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蠢到这种地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急急忙忙的解释,“我是说矢车菊和你很配。”
“谢谢你的花。”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有轻轻的笑意,“谢谢。”她又重复了一遍。其实她没有什么喜欢的花,也不觉得自己和矢车菊哪里相配了。虽然他没有认出来自己,但书书还是想感谢他在演唱会救了自己。
“我叫韦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女孩子清澈柔和的嗓音,“我叫梁书书。”
他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失望,她不认识他。他已经见多了遇见他就两眼放光如饿虎扑食一样涌上来的女孩,但她表现的很平静。
书书抱着咖啡,盯着夜色中的苍茫海面若有所思。她无意识地绷直脚背在地上画圈。这是小时候练舞留下的习惯,一个枯燥的动作往往需要重复上百遍,洒落无数眼泪和汗水的背后就为了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一个瞬间。
婉拒了韦麟能否共进晚餐的邀请之后,她一个人爬上了山顶,站在了最高的悬崖处。韦麟在不远处看着她,他其实并没有离开,默默看着悬崖上那个发呆的身影。
她是想要自杀吗?韦麟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他觉得自己为她的疏离冷淡找到了合理解释,她的生活是否遇到了难以开解的事。
他在一旁看着,想着如果事情有异,就马上冲上去。他有潜水教练执照,又是游泳好手,因此对自己很有信心。
梁书书想的另有其事。这是她来勒加岛的第二天,是她独自开启自己田野人生的第一天。田野调查被称作人类学家的“成人礼”,经历过田野调查才能算在这个领域入了门,更何况她还是有志于学业的人。
在学校的时候,有老师带着划定好区域,有几个同学一组,也不用自己出面去寻求帮助,遇见的人全都谦逊有礼。她内心对于自己是有隐隐骄傲的,但是到了自己独自作业的时候,就开始四处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