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关节,慕容昆悚然心惊,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摆脱目前的混乱局面,撤回去先与颜乞会合,然后全军撤退,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趁着征东军在东岸的兵力还不足以挡住全军后退的脚步,撤出去,至少也要退回到静远去,保存实力,以期再战。
对方的弩箭似乎没完没了,而正对面,厚实的方阵正步步逼近,而自己的先锋因为失去了速度,为了避免与敌人的步兵纠缠在一起,正在后退,以期拉开距离发动冲锋,但后面就是被敌方的箭阵撕得稀乱的中军,再向后退,便会踏入泥淖之中。
“吹号,前锋发动攻击。”慕容昆面沉似水。
“中军放弃对两边箭阵的攻击,向我集结,尾军绕道两侧,攻击敌军箭阵后部。”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下去,随着凄厉的号声,正在后退的前锋在稍一犹豫之后,原地便向十数米外的敌人盾阵发起了死亡冲击,没有速度,在这个距离上冲击防守严密的步军方阵,死伤可想而知。
战马撞击在厚实的盾牌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一支支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之中刺了出来,伸缩之间,带出一蓬蓬血花。第一排的步卒沉受着巨大的冲击力,不少人在第一撞之下,便已是骨断筋折,口中狂喷鲜血而亡,但是尸体却不曾倒下,前面是敌人的骑兵,后面是一层层堆叠起来的步卒,战死者的遗体被裹协在两者之间,身不由己地仍然在向前挺进。
在陈斌的建议之下,征东军步卒手中的长矛被加长了近一米,制作也更为简易,一根根刨制好的木杆在经过两三道工序,使之变得柔韧之后,加上一个铁枪头便算完工。枪杆特意打造的柔韧一些,原本是为了对付奔跑中的骑兵的,长矛刺出之后,枪杆会弯也一个弧度,这样可以极大地减轻战马的冲击力从而减少士兵的伤亡,但现在,敌人根本没有冲击的速度,反而在这样长达近三米的长枪不断捅刺之下,一个个地掉下马来,步骑挤在一起。却是步兵在向前推进,骑兵被迫后退,这样的战斗,倒也是极其少见的。
但慕容昆此时的应对无疑是正确的,前锋骑兵舍死亡死的进攻,为他集中混乱的中军争取了时间,而两翼飞来的箭雨已经稀疏起来,绕道两侧的后部人马,虽然还没有能发起攻击。但显而易见的威慑作用已经呈现,两翼的敌人箭手开始撤退。
慕容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中军号声再起,正在进攻的前锋骑兵立即向两翼奔出。此时,两翼已经没有了那要命的箭雨,他们迅速地为中军腾出了攻击位置。
前锋骑兵从两侧绕道而回,聚集到中军的身后。而此时,对方的步卒方阵之中,也响起了军号之声。前进之中的方阵骤然停下,自两翼撤下来的箭手们挺着长矛,加入到这个方阵之中。
两军拉开了数百米的距离,这个距离,本来是骑兵短距离冲刺的最佳,此时如果慕容昆发动攻击,征东军步卒主阵即便不会溃散,伤亡也会成倍地增加,更何况,此时步卒已经走出了现在起伏不停的丘岭地,四周皆是旷野,更加有利于东胡骑兵发挥奔射之术。
征东军收缩阵容,很显然,他们在等待着慕容昆发起复分的攻击。
慕容昆看着两军之间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看着那被鲜血染成一地红色的积雪,眼中怒火无限蕴藉,他麾下一万骑兵,竟然被数千步卒打了伏击,而且此时,自己死伤极重,加上伤者,只怕已经折损超过了三成,他真有不顾一切发动进攻,将这些征东军士卒斩尽杀绝的冲动,脑子之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却又被他马上否绝了,赢了这一战毫无意义,因为他不清楚贺兰燕什么时候会来。
“撤军!”他咬着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东胡骑兵后队变前队,转身撤离,看着东胡骑兵离去,征东军士兵顿时发出阵阵欢呼之声,但随之响起的鼓点之声,却迅即压下了这些欢呼,第一排的士兵们开始向前挺进,后面的依次跟上,方阵竟然随着敌骑向前,虽然有些松散,但以此时与东胡兵的距离,只要发现敌人有反攻的迹象,号声一响,几个呼吸之间,便能重新将军阵组建起来。
直到此时,战死者的遗体才从军阵之中倒了下来,在军阵的后方,专门有一支收容队,将这些战死者的遗体收拾在一起,眼下,也只能做到如此,正式收敛他们,要等到战事完全结束之后。
战马在风雪之中疾驰,慕容昆心中焦急如焚,不断飘落的大雪虽然阻隔了他的视线,但不但回报的哨骑,却让他知道,征东军的这支步卒并没有放弃,而是不依不饶地紧紧地尾随着他们,哪怕距离在被不断地拉大,他们也没有停下来转身撤退的意思。
这更坚定了慕容昆的想法,贺兰燕的那支骑兵一定在左近。
一方是士气正旺,而自己这一边却是士气跌落到了最低点,本来是出去救援友军的,现在友军没有被救出,自己却眼看着要陷入绝境了。
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过河,只要过了辽河,便安全了,而派出去的信使也会将自己遭袭的消息带给颜乞,他也会派出援军。
一口气奔驰了四十余里,距离辽河已经不到十里路了,慕容昆不由松了一口气,但也就是在他这一口气刚刚吐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却完全地僵住了。
他的眼中,出现了耀眼的红色。
红色的披风自洁白的飘落雪花之中突然钻了出来,震天的喊杀之声亦在这一刻响起,一支人数不超过千人的骑兵,从风雪之中突现,只是一个突击,便将自己长龙般的队伍截成了两段。
“红衣卫!”慕容昆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