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许夫人带着他回去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后天陈川会接他先去谢唐那里待上一段时日。等我回来后,再另作安排。”
言九道:“那就好。”
又疑惑道:“许夫人怎么狠得下心?”
玄字卫可从来都不是香饽饽,里头的人哪个过得不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京中百官大多敬而远之。只有那些位高权重,想要拥有更多利益、更多权利的人才会把自己的儿子、孙子往玄卫里送。
但这样的人是异己,江寒不会容许他们在玄卫里站稳脚跟,去年以圣上之名进来玄卫的那些官家子弟,不到半年便都被江寒给赶了出去。
反正进了玄卫,他想整治他们有的是办法。
不过大张旗鼓将那些人都撵了出去,当然也有弊处。
圣上,对他们玄卫四卫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也许用不了几年,四卫又会重蹈覆辙,陷入多年前的境地。
言九和江寒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五年前发生在玄字卫的事,那一场洗血,差点让玄卫四卫荡然无存。
外人纵使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以许夫人的身份,却不至于丁点儿都不清楚其中原委。
当年那件事,许夫人的姑丈寇尚书可是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她就不怕她的儿子死于非命?”言九问,声音凌冽。
江寒却忽然含笑看着言九:“我也问过她同样耳朵问题——”
“我怕。可我更怕然儿这一生都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许夫人是这么回答他的问题的,“然儿像致远,他不会想过那样的日子。江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致远为什么会成为李尚书府一案的顶罪羊,你我都心知肚明。”
“致远已经被舍弃了,我若是带着然儿回到娘家,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难道会是悉心教导期待他光耀尤氏门庭吗?江大人,我没有那么无知。我清楚,等待然儿的是另一场勾心斗角。他跟我回了尤氏,未必会有在你的玄字卫活得久。他们不会容许然儿长大后,成为他们的敌人。”
江寒会答应许夫人把许然留在玄字卫,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这番话。
有这样的母亲教导,他想那孩子的心性必然不会太差。
他倒是可以试着培养他。
言九听完,亦是有些佩服这位许夫人了。
“她能想的如此通透,倒是难得。只可惜时也,命也。她和许致远的运道不好。”言九感叹,人有时候是极其无奈的。
时事造就因果,命运的齿轮一步一步将人推到此处,让人进不得也退不得,只能到此为止。
许致远如此,许夫人也是如此。
但许然不是,他还未来得及种因,故而他没有必然的果。
而许夫人聪慧,为他破局,替他寻了一条破釜沉舟的路。
这条路,不成功便成仁。
言九抬起头,望向瓦蓝瓦蓝的天空,苍穹如洗,澄澈干净。
她想,也许这世界真的有神在安排一切,他牵了线,起了头,让芸芸众生自己去走,走向她的因,他的果。走出她的命,他的运。
可她的人生,是神的捉弄,还是神的疏漏呢?
言九望天,却得不到答案。
良久后,她轻叹一声,垂下眼睑。
罢了,不到命运的最后一刻,哪里会有答案。
就算是神在捉弄,可终究坏的还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