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应良的乌鸦嘴预言的一样,好不容易修好桥渡过了济水后,很快就发现济水北面的道路桥梁果然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一些路段就是连步行都很难穿过,就别说满载着粮草军需的辎重车了,好在陈应良已经放弃了围点打援的既定战术,也就用不着急于赶路,耐心的只是一边修葺道路桥梁,一边缓缓北上,最后又用了两天时间,这才来到瓦岗寨南面十五里外的开阔地带,安营扎寨准备与瓦岗军长期对峙——准确来说是准备拖延时间。
军队安营的同时,陈应良少不得要亲自巡视一下营地和周边地形,又登上高地,仔细端倪了一下远方的瓦岗寨,结果发现这座在历史上从没被正面攻破过的瓦岗寨确实名不虚传,巧妙的利用这一带的黄河冲积地形修筑寨墙工事,夯土结构的寨墙连绵起伏少说也有二十余里,却利用丘陵、土山、树林、溪流和沼泽水洼的掩护,遮挡住绝大部分的寨墙对外接触面,使得进攻方无法向大部分的寨墙发起进攻冲击,只能是走正面这条人工开拓出来的狭窄道路攻打山寨正门,届时进攻方的兵力无法展开,瓦岗寨守军却可以利用土墙顶端展开队伍,以远程武器迎头痛击拥挤在狭窄官道上的官军,确实算得上是易守难攻,坚固异常。
本来陈应良还想到瓦岗寨的后方去参观游览一番,但是还未曾下得高地,就已经有传令兵飞奔而来,说是瓦岗寨有使者来访,还带来了瓦岗军首领翟让的亲笔书信,陈应良也没客气,马上就让士兵把瓦岗军使者带到这里,直接就在野外高地上接见来使。然后过得片刻,一个三十来岁的儒雅长须文士就被带到了陈应良的面前,很有礼貌的向陈应良行礼问候,然后双手呈上书信,说明是翟让的亲笔。
接开了翟让的书信一看,让陈应良哑然失笑的是,当过法曹书法还算工整的翟让,竟然在书信上大肆嘲笑自己的愚蠢无能,妄图假借讨伐王当仁之名偷袭瓦岗寨,结果却是黄粱美梦一场空,被神机妙算的瓦岗将士轻松识破,迅速回援山寨成功,假途灭虢的雕虫小计可笑之极,根本就没有半点成功的希望。而嘲笑辱骂了陈应良后,翟让又在书信上向陈应良挑衅,要陈应良放马过来攻打瓦岗寨,自己必然奉陪到底!
看完了翟让的书信,脸皮比瓦岗寨寨墙还厚的陈应良当然是笑出了声来,向那长须文士笑道:“你们翟大王今年多大了?”
“我们大王今年五十三岁,副使你为何要这问题?”长须文士很纳闷的反问道。
“原来有五十三岁啊,我还以为只有五岁。”陈应良笑着举起那道书信,笑道:“用这种顽童伎俩激怒我,是否想让我大怒下发起正面进攻,然后依靠天险工事打一个开门红,重创我军士气?想得倒是挺美,可惜你们应该没听说过一件事吧?当年在东都城头,我一通骂差点就要了杨玄感的命,用这种小花招挑衅激怒我,不是班门弄斧是什么?”
那长须文士脸上变色了,半晌才向陈应良拱手说道:“副使果然高明,草民佩服,既然我军目的已被副使看破,那草民就只能告辞了。不知副使是否有话语或者书信让草民带回寨中,草民乐意效劳。”
“当然有。”陈应良笑笑,招手说道:“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口信,你带回去给翟让。”
带口信还要附耳倾听,那长须文士难免有些疑惑,但还是好奇的被陈应良亲兵反抄住双臂上前,把耳朵凑到了陈应良的面前,陈应良也没客气,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回去告诉翟让,他选的山寨位置太烂了,这一带的山丘沟渠,稍微懂点水利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洪水冲刷而成,这一带的大河又只有北面的黄河,说明这一带就是传说中的黄泛区,既然如此,他就不怕惹火了我,挖开黄河堤坝引河水淹他?”
长须文士猛的抬头,看向陈应良的目光中尽是震骇,脸色也不由自主的有些苍白,陈应良则笑道:“放心,我不会那么做,我是朝廷命官,还是一个在百姓中口碑不错的朝廷命官,这么坑害百姓的事,我还做不出来。不过我也不止这么一个办法破你们,回去告诉翟让,他聪明的话就赶紧开寨投降,省得我动手,不聪明的话就洗干净脖子等死。”
长须文士呆若木鸡了,半晌才点头表示记住,然后又在隋军士兵的看押下离开土山,陈应良则又突然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学生陈升平,东郡卫南人。”长须文士赶紧答道。
“呵呵。”陈应良又笑出了声,随口说道:“装什么装?以为贴上假胡子我就认不出来了?你不叫陈升平,也不是卫南人,你叫邴元真,故县人,在瓦岗寨里也算是一个排得上号的贼头。”
长须文士邴元真目瞪口呆了,半晌才颤抖着说道:“副使,你我首次见面,为何能一眼看出草民的伪装?”
“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陈应良微笑说道:“早在来你们瓦岗贼寨之前,我就已经派人潜入你们的寨中,偷偷画了你们的容貌五官送回去,所以你们几个大贼头的模样相貌我都知道。”
“我们山寨里有内奸?!”邴元真大吃一惊,心头顿时狂跳,脸色也顿时大变。
“用不着怕,为了与敌人联络方便,我从来没有扣押和斩杀来使的习惯,也有点佩服你的胆量,所以我会放你走的。”陈应良又神情轻松的笑道:“再说了,你们瓦岗的大贼头徐世勣还曾经帮过我的大忙,也算是曾经救过一命,看在这一点份上,我不会为难你,回去顺便替我向徐世勣道个谢,就说通济渠之恩,我没有忘。”
邴元真失魂落魄的被押走了,结果邴元真前脚刚走,长孙无忌马上就跳到了陈应良的面前,惊讶问道:“兄长,你什么时候往瓦岗寨里安插了内线?我替你掌管机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是讹他的。”陈应良笑着说道:“刚才他凑到我面前时,我发现他的胡子是假的,就马上知道他的来历不简单,不然用不着化装。再仔细一回忆瓦岗大贼头的特征,翟让五十三岁年龄明显不对,徐世勣我见过,单雄信是著名猛将和他的瘦弱身板对不上号,其他的瓦岗贼头也大都是泥腿子,不可能有他身上的儒雅气质,只剩下曾经在故县当过县吏的邴元真符合他的举止特征,所以我就猜到他是邴元真了。”
“兄长高明,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马上想到这么多,小弟佩服。”长孙无忌由衷的钦佩了一句,然后又赶紧说道:“那么兄长,你故意说有内线在瓦岗寨里,是想让瓦岗群贼互相猜忌,互相提防,然后生出嫌隙,我们好乘机从中取事对不对?”
“聪明,有长进。”陈应良笑道:“虽然没全猜中,却也猜对一半。”
长孙无忌一听大为好奇,赶紧问剩下的一半是什么,陈应良却笑着拒绝回答,心道:“剩下的一半,当然是先吓住瓦岗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军就可以在这个紧邻白马渡的有利位置安心驻扎,不必浪费军力和辎重武器以逸待劳,等那件历史大事发生。突厥的始毕可汗啊,拜托快点动手吧,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再来看看邴元真这边的情况吧,被隋军队伍释放后,失魂落魄的邴元真在回寨的路上,脑海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失神得以至于回到了瓦岗寨的门前都忘记下马,最后还是正在门前焦急等候的翟让率领了一大群瓦岗将领拦住了他,邴元真才回过一些神来,赶紧下马向翟让行礼,翟让则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我的那道亲笔书信,激怒陈应良狗官没有?”
邴元真无力的摇头,翟让大失所望,旁边的单雄信则插口问道:“那你见到陈应良狗官没有?那个狗官是不是象传说中一样,生得獐头鼠目,猥琐不堪?”
“今后谁敢再说陈应良獐头鼠目,猥琐不堪,我亲手剁了他!”邴元真突然咬牙切齿起来,恶狠狠说道:“我长这么大了,就还没有见过这么气势惊人的人!和他比起来,张须陀简直就是一介武夫,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敢打赌,这个陈应良,绝对比张须陀难对付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