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看了看满眼怒火的九桶,又看了看青雀儿,也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九桶的肩头,而后与姜壁一道,跟着周瑜离开了。
这是一群极其自立自强的孩子,他们从小就知道凡事要靠自己,这种兄弟阋墙之事,自然由他们自己解决。
周瑜本以为李秘会留下来,本以为李秘不会跟自己一道走,还想着如何刺激一下李秘,没想到李秘却这般爽快,他心里也有些讶异。
“去醉官楼吧,订好席面了,正愁没人掏银子。”李秘如此说着,周瑜也笑了笑,朝李秘道:“我可不是冤大头。”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跟着李秘来到了醉官楼。
这地方就在码头附近,距离牙行不远,李秘曾经请九桶那帮孩子来打过牙祭,如今牙行也没人不知道九桶这帮孩子,估摸着九桶早早打了招呼,掌柜的亲自将李秘一行迎上了二楼的雅间。
李秘本以为姜壁会大发雷霆,本以为他不屑与周瑜为伍,更不愿与他同桌而食,可没想到姜壁却非常的平静镇定。
“姜知县,好久不见,看来你对本都督误解很深,怨气也是不小啊。”
姜壁冷哼了一声,也没抬头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偷盗养济院孩儿,害我丢官,毁我前程,又何来误解,也就姜某不懂武,否则早就动手了!”
周瑜却是哈哈一笑:“没想到姜知县也有如此诙谐凑趣的一面,倒让本都督有些意外。”
“不过你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不是本都督,只怕你早就家破人亡了,你信是不信?”
李秘知道周瑜又要开始耍弄人心那一套,生怕姜壁中计,便朝周瑜道。
“行了,漫说这些有的没的,若无心吃饭,便就此散伙,恁地这么多话头!”
然而姜壁却被激了起来,朝李秘道:“且让他说说,姜某倒是想知道,他这般做法,听起来倒像是救了姜某一命,这天底下难道就没了理法不成!”
周瑜轻轻摇了摇头,朝姜壁道:“你是装疯卖傻,还是真个儿不知?”
“且让我来问你,你正妻姜黄氏乃滁州人,是也不是?”
周瑜此话一出,姜壁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因为他似乎想起了甚么事。
李秘见得此状,难免有些担心,而周瑜却将姜壁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洒然一笑道。
“看看,你自己都清楚分晓出是何事了,难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
姜壁越发沉闷,李秘却迷惑不解,他是见过周瑜本事的,他玩弄人心是一把老手,常常三言两句就能引人入彀而不自知。
可姜壁一直将周瑜视为生死仇敌,为何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就让姜壁沉默了下来?难道说姜壁的夫人,与这周瑜有些甚么不可告人之事?
李秘见得如此,也忍不住朝周瑜道:“别故弄玄虚了,说说吧,是怎么一回事?”
周瑜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仿佛舞弄茶道的女子一般优雅大气,而后轻轻放下筷子,才朝李秘道:“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李秘也火了,一拍桌子道:“你奶奶个腿,不说就滚下去,这偌大一桌子才还没人吃了是怎地!”
李秘的粗鄙仿佛在对照周瑜的优雅风流,人称三国风流周郎可不是没道理的。
周瑜也不生气,朝李秘道:“别动不动就拍桌子,这般显得你没底气,在本都督面前露怯可是要吃大亏的哦。”
见得周瑜这不阴不阳的姿态,李秘也懒得理他,事实上李秘在周瑜面前还是沉得住气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失去冷静,就会成为周瑜砧板上的鱼肉,之所以如此粗鄙,不过是故意唱反调,不去跟着周瑜的套路走罢了。
姜壁见得如此,也轻叹一声,朝李秘道:“内子确实是滁州人士,她的妹妹嫁给了滁州全椒知县樊玉衡……”
“全椒知县樊玉衡?樊玉衡……这名儿怎地这般耳熟……”李秘也觉得奇怪,为何姜壁夫人的籍贯,会是问题所在?
然而他很快就醒悟过来,原来是他!
这全椒知县樊玉衡可不就是妖书案里头那个倒霉蛋么!
这樊玉衡早先上书请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又指责郑贵妃恃宠傲物,扰乱朝政,妖书一出,郑贵妃的兄弟郑国泰便指责樊玉衡是元凶。
虽然没有证据,但最后樊玉衡还是因言获罪,发配广东雷州!
难怪周瑜说是救了姜壁一命,姜壁和全椒知县竟是连襟,李秘是知道姜壁有多心疼妻子的,只怕他的妻子软磨硬泡,他必然会上书为樊玉衡辩白,如此一来,他也要受到牵连!
周瑜让他丢官不假,但正因为乌纱帽没了,他也就无法上书辩白,这才免了一场大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