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京西北路叱咤风云的程节,是跺一脚整个洛阳城都要抖上三抖的大人物。
然而形势的变化快得出奇,这个洛阳城曾经最有权势的人物,那白发苍苍的人头,悬挂在洛阳城东门,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免不了要去仔细看上几眼。而程家一夜之间倒台的故事,也成为洛阳城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程家的财产查抄花了足足三天时间,而且还出动了上千的锦衣卫,加班加点进行,也只搞了个大概。除了名家真迹、古董珍玩等收藏价值极高的物品之外,其余全部就地拍卖,包括程家的宅院。赵皓急需要现钱,那些田契、商铺等几乎都是贱卖,即便是这样,也足足查抄出来七百万贯。这些钱,几乎足够支撑攻辽之战的全部费用。
七百万贯,还不包括就地赈灾放粮的一百五十万贯米粮。
就在程节被诛杀的次日,所有京西北路的粮商,一律宣布米粮降价到一贯五百钱一石,绝不敢多卖一文。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虽然降价意味着重大损失,商人们固然爱财如命,但是财和命还是分得很清楚的,终究是惜命的。谁也不愿意像程节这般,命没了,钱也没了,子孙入大牢,妻妾不知将入谁家纱帐,还要背负上谋逆的大罪,这种生意不会有人再做第二次。
经过前期的盘剥,即便是一贯五百钱的米价,也鲜有人买的起了,能买粮的大客户只能是锦衣卫。不过七日,京西北路粮商手里的米粮便售罄一空。
七百万贯钱,买粮花了三百万贯,付了黄文虎粮款七十五万贯,运输及各种杂费二十五万贯,还余下三百万贯钱。
从其他商铺里买粮两百万石,程家粮铺查封一百五十万石,再加上赵皓从京城带来的五十万石,以及黄文虎的五十万石,便是四百五十万石,京西两路的灾民约三百万,折算成每人身上便是一石半,足够支撑到秋种的豆麦成熟之时。
至于赵皓自家筹备的一百五十万贯,暂时无需派用上场。
如同“和珅一倒,嘉庆吃饱”的效果,杀一个程节,饿殍千里的京西旱灾便得以化解,百万生灵得以拯救。
依照赵皓所定,因旱灾颗粒无收的佃农,每个成人免费补给米八斗,六岁至十二岁免费补给五斗,五岁以下的孩童补给三斗。非佃农者,确认全家粮绝的且赤贫者,亦按此标准予以接济。超过这个数的,需要向官府借;尚有资产但缺粮者,需向官府借粮,打了欠条,待来年秋收后无息偿还。
赈灾固然重要,但是仅限于接济灾民,那些未受灾的以及并非粮绝待毙者,自然不再接济的范围之内。即便是真正的赤贫灾民,接济也是要有限度的,否则每人一石半发下去,会不会因此养就一批闲人懒汉出来也难说。
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的规定,实际操作起来难免会有差池,但是赵皓的原则宁愿是被百姓占便宜,也不能饿死一个百姓。
具体的赈灾工作,京西北路由徐处仁主导,地方官员协助,锦衣卫负责维持秩序,以及稽查是否有贪墨现象,一旦发现有贪污灾粮确实者,立诛无赦。
而京西南路,则由京西南路转运使陈桷主导赈灾事宜。陈桷此人,名望颇高,赵皓虽然未见其人,但是根据锦衣卫调查所得信息,对此人甚为放心。京西北路虽然只得了五十万石赈灾之粮,又屡屡遭受宋江和高山托等反贼劫掠,受灾情况也比京西北路严重得多,但是饿死的百姓反而比京西北路少得多,由此也可见陈桷的人品。
一群群携家带口的难民,从四面八方涌向乡镇和县城,接受赈灾米粮。
项城县。
城外排了二十多个赈灾点,一溜的粥棚排开,粥锅里正冒着腾腾的热气,老远就飘来一阵米香味儿,大队大队的灾民正在排队领粥。虽然肚子里是空的,但是毕竟有了盼头,所以灾民们虽然大多气色不太好,可是瞅着还精神,。
锅里的粥虽然不至于像杜公才那般夸张在里面放肉丝,但是那粥放了不少米吗,很浓,喝上一碗顶个半天不在话下。只是人限一碗,喝得太多怕撑坏了胃,反为不美。
在粥棚之后,一袋袋的米粮堆积如山,仍有马车不断的来回穿梭,拉来米粮,卸粮的汉子们忙得热火朝天。
喝完粥填饱肚子的灾民们,开始排队领粮和路上充饥的馒头,还有水。十几个官吏正在忙忙碌碌的安排发粮、登记等事宜,周边又有三四个锦衣卫以及一般衙役在维持秩序吗,防止哄抢。
灾民们的脸上充满激动和喜悦的神色,又带点惴惴不安,说话都不敢大声,只是不时的小声议论着。
领到了粮的百姓,喜极而泣,不知是谁带头的,一个个把粮扛出来之后,停在空地,便举家往开封城和雒阳一线的方向,整整齐齐的磕几个响头,哭声喊着“谢官家恩典,谢钦差大人恩典”云云,这才举家扛着米粮离去。
一驾华丽的马车停在四五十步外,四周十数名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护卫在旁,车帘被掀开,赵皓和徐处仁并排而坐,默默的望着面前这欣欣向荣的一幕,感慨万千。
赵皓望着那些跪地而拜,喜极而泣的百姓,缓声道:“我大宋朝,富甲天下,区区一次天灾算不得甚么,真正千百倍甚于天灾的,是人祸……杀程节,查封其钱粮,本侯至死不悔,就算再来一次,本侯依旧会选择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