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心念电转,面上却是一点不露,心头盘算着怎样才能封住茯苓的嘴。杀人灭口肯定是不行的了,茯苓可不是顾琰的娘,她是有品级的县主,每月有禄米禄银的。虽然如今德妃不像当年刚生下皇子时得宠,可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还有孙家,一门四杰,断断不能结成死仇。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但是,此刻给三儿媳给顾琰一个过得去的交代是必须的。
顾琰心头冷笑,孙茯苓犯下的事那是死有余辜的。可搁不住人家娘家得力腰杆硬啊。哪像她娘,傻乎乎的羊入虎口。如果三伯母不是有秦相这个二叔,只是有个名士先父,太夫人方才态度肯定不会这么软和,也不会一下子就认定了孙茯苓的罪状。
可是,从头到尾都是渣爹骗婚,又不是她娘贪慕富贵要攀龙附凤。这一切的悲剧,甚至包括孙茯苓的悲剧都是渣爹一手造成,可是他如今却是逍遥自在。
说白了,渣爹就是个巨婴,奶嘴男。自私自利,没有责任心。如果没有顾家祖业替他养老婆孩子,他怕是糊口都难。他那个官职,那就是混日子白拿俸银。这样的人,仗着一身的好皮囊,骗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太夫人感受到顾琰不加掩饰的怒意,侧目看她一眼。心道,倒也难怪,任谁被弄去那么个地方,不记恨都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成长途中那么多认为的磕绊。
林氏和四夫人徐氏过来,看到茯苓很是不驯的站在中央位置和太夫人对视,不由对视了一眼。这个五弟妹出身最好,甚至还在林氏这个侯爷夫人之上,这十多年太夫人对她都是格外宽容的。前几日两人得到耳目报讯说茯苓侍疾不力被太夫人罚跪了,昨天又听说她想回家探母被家将硬生生的拦在了门口不让出去。看这样子,她是犯了大事儿啊。这样的家族会议,从二房放高利贷大大损害家族名声后就没再有过了。再一联想方才听说秦家人来过,难道五弟妹得罪了三弟妹,秦家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可三弟妹自闭于松竹园,可谓是与世无争啊。
“你们都坐吧。”
“是。”方才看茯苓站着,太夫人不发话,两人都还没敢坐。
在二人进来的时候,顾琰便行了一礼,然后出去让查房沏茶去了。等沏好了才一道进来,亲自给两个伯母上了茶。这会儿秦氏和顾珉也回来了。
原本第三代没有列席的资格,不过事关秦氏,顾珉自然可以在场。而顾琰更是事件的直接涉入者,也可以在场。
又等了一会儿,四爷也到了。太夫人这才开口道:“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是因为方才秦家上门来,说去年老三媳妇和琰儿的马车失控的事是老五媳妇所为。还有琰儿当初推堕老五的通房,被人说是残害手足的事。秦家送来了惊马事件的人证物证,我答应了会给对方一个交代。”
后来的几人一惊,当初事情出来,各自也不是没有过揣测。但过去这么许久,只是当时被当成意外事件处理也就没人在提起。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个时候提起来。再联系太夫人说的,顾琰当初不明不白背了个残害手足的名声,然后被太夫人化解并压制下去的事,而且惊马的时候马车上也有她。看来这是老太太要给琰丫头出气了。秦家的人来也许就只是一个楔子而已。
徐氏一副震惊又愤怒的样子,站起来道:“五弟妹,你怎么这么狠毒,三弟妹与你可是今日无缘往日无仇的。还有琰儿,她可是你的女儿,从小乖巧听话,我们都不值多羡慕你呢。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这些年来竟与你这样狠毒之人好。”太夫人态度很明确,可是三嫂靠山比五弟妹还硬,琰丫头显见着要得着好前程了。在吕府出了事,晋王府的侍卫都专程去救,而且去的那样快捷。
茯苓的家世比身为庶子媳妇的徐氏高得多,两人能够多年交好,自然少不了徐氏的做低伏小。哄得茯苓高兴了,为自己娘家人捞些好处。进门这么多年,茯苓一直不忿于林氏和秦氏的诰命品级比自己高不少。而二房的汪氏一味只知道敛财她又看不上。所以和徐氏倒是关系真的不错。现在眼见她第一个跳出来发难,不由轻蔑一笑,并不言语。她看了看顾琰,这丫头才十二就有这样的手段,将来要是知道了真相,和老虔婆斗起来肯定很精彩。
太夫人看茯苓又看向顾琰,心头大为不悦。
林氏也开口道:“五弟妹,你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都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啊!”
这回茯苓开口了,“这话原样奉还给大嫂子。对了,我也是听四嫂说的,说二房有今日,您居首功。”
“二弟二弟妹在外放高利贷,他们是自取灭亡,难道是我逼着他们这么做的?到了今日,你还要攀咬旁人。三弟妹是何等与世无争的人物,你都能下得了黑手。现在又要来挑拨我与四弟妹的关系!四弟妹,她说什么我是不信的。”
徐氏做出感激的模样,“还是大嫂明白事理。”
顾琰知道,林氏是信了的。只是信了嘴里也得说不信。毕竟四房和二房同属庶出,兔死狐悲才是正常的。而林氏剔除了二房,一是避免了更大的后患,二是二房就只剩下了一个毫无作为的二少爷,如今更是完全被长房捏在了手底。她这么做是得了太夫人默许的,而且二房的确是咎由自取,自然做得理直气壮。可是被茯苓这么一说,诱导兄弟弟妹犯错,然后使人检举揭发,这个名声就不好听了。郑庄公是个英明的君王,可世人记得更深的还是圣人的定语:郑伯克段于鄢!
太夫人道:“你们五弟妹一句都不辨,只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秦家已是认定了。茯苓,你若能推翻这些证据,母亲自然会为你做主。好了,我们先说下一件事。带依依进来!”
茯苓心头冷笑,死老太婆,明明恨不得弄死我,这当口了还要故作公正之语。
依依被两个婆子带了进来,两个婆子随后自行退出。今日这里就连肖嬷嬷都没有位置,就更别说旁人了。林氏和秦氏、徐氏都注目去看,当初的事儿闹得也挺大,是太夫人一力压下的。但这些年顾府明里暗里也有人思忖,看琰姑娘这么会讨好太夫人,当初说不得真的是为了讨好嫡母做出那样的事。不过更多的人还是觉得如果顾琰是这样的人,一向看重儿孙的太夫人怎可能如此宠她。不过,因为顾琰享受了顾家最好的资源,前头一种说法或者说想法还是一直存在,只恶意的认为她特别会伪装,说不得把太夫人都给骗过了。瞧瞧这一路顺风顺水的。
不过到后来顾琰站得越来越高,在太夫人跟前越来越有面子,这样的声音便消失了。又看到顾瑾得她提携,居然也常驻东院,各房头的人又开始拉拢她,希望她在太夫人跟前多多美言。
“奴婢依依给太夫人各位夫人,四少爷、琰姑娘请安!”
林氏道:“行了,你已经不是我们顾家的奴婢,不用这么多礼了。说说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依依便跪在茯苓身旁,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是茯苓要坏了顾琰名声,她是顺着她的心意所为。因为心知茯苓容不下侍妾通房,是以虽然有太夫人发话让她们不必喝避子汤,仍然不敢留在五房。为了能离开,于是自荐可以出力抹黑顾琰。当年她根本就没有怀孕,所为见红不过是身上藏的一包血浆被戳破流出来的。至于后来大夫那么说则都是茯苓安排好的。
在座的人回忆了一下,要不是顾琰早早揣摩过太夫人的心意投其所好,成为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候选人’,得到她的庇护。小小一个外室女背了这样的名声,被继母算计,为生父厌弃,那是再无出头之日的。这一手不可谓不狠。
“祖母,当日的大夫,还有五房参与的两个婆子也在外头。要传她们进来么?”
“叫吧。”太夫人心道,准备得还挺充分,这绝不是出了事之后两天里的手笔。看来琰儿是早有意要扳倒茯苓了。不过,她与三房未免太过亲近了。这样大的事,自己一丝半毫都没有听说。她们私底下就什么都准备好了。再一想,既然琰儿已经定下要送给晋王,自家与晋王府的关系私底下也应该比之前更亲近些才是。而三房的老四因为秦家的关系,一直和晋王府走动颇近,听说还挺得晋王赏识。
这样挺好,不过,却将嫡长房给撇开了。回头要说说这两个孩子,什么事也要拉上嫡长房一起才是。只是这样一来,顾府便绑上晋王的战船了。也罢,让小辈们先去探路,老家伙先不动,有什么也不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五房之前因为茯苓的关系,同齐王一脉很是亲近。如今要惩处茯苓给琰儿出气,但这条路也不能完全就断了。何况,茯苓还知晓当年之事。看来是不得不给她留条路了。不过,她不想做顾家人却是不行。那样会耽误她孙儿、孙女的婚配不说,顾家也就跟齐王一系彻底疏远了。
大夫、婆子一一进来,也同依依一样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太夫人沉下脸,“茯苓,这件事你有什么说的?”
“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琰开口,“既然母亲认为是欲加之罪,您何妨一辩?事情到底是怎样,不辨不明。”这话是说证据确凿之下,茯苓连辩都无从辩,实在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强撑着。是非曲直如今已经很是明显了。
不过,不得不说茯苓这个拒不合作,不肯认罪的态度是给将来留下了翻案的可能的。
“祖母,还有一桩事,不如先把这些人带下去吧。她们是帮凶,该怎么发落回头还请祖母一并发落了。”
太夫人挑眉,“还有什么事?”
“泗水观失火的事。孙女险些就和惜惜同一个下场呢。”
失火案也是如法炮制,人证便是伺机放火的五房二等丫头。
说到第三桩事情的时候,顾诚顾询兄弟趁午休的时间已经回来了,就在一旁旁听。太夫人在秦家人走后使人去兵部和礼部分别通知的二人。但并不欲大肆张扬,因此让他们不必告假,午休时回来一趟就好。不过,顾诚坐下之后,在间隙的时候林氏已经将之前的两件事都告诉他了。顾询在旁边也听到了,坐在位置上愣愣的出神。
顾诚道:“五弟妹,你好生狠毒。你就不怕那一把火不能及时扑灭,烧到母亲屋中,烧到你一众侄儿侄女?倘若如此,却是要毁了我顾家啊。”
秦氏一直静静听着,这会儿也开口了,“是啊,这火候掌握得真好!我真为琰儿庆幸,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她一个小孩儿,居然让她一一避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