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马铃薯,刚才说得是外地人揶揄我们这儿人的笑话,我们这儿自然条件恶劣,其它农作物种不了,种了收成也不好。洋芋耐旱,所以只能种洋芋、吃洋芋,有些地方洋芋就是主食。”
杭教导员轻叹口气,接着道:“现在条件比以前好多,我刚参加工作时去外地办案,一个外地同行就问我,你们那儿的人是不是一天只吃两顿饭!不怕你笑话,当时许多偏僻的农村一天真只吃两顿。我老母亲你昨天见过的,到现在还一天只吃两顿,已经养成习惯了。”
“养成习惯?”韩朝阳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奇怪。”何所接过话茬,苦笑着解释道:“以前不像现在这样,就算地里绝收还能出去打工,只要肯干多多少少能赚点钱,至少混个温饱没问题。那时候真是靠天吃饭,男的要下地干体力活,不吃饭扛不住,女的早上起来做好饭让丈夫吃了去干活,她不吃早饭,把剩下的热一下中午吃,晚上再吃一顿饭,所以在家不干活的一般都只吃两顿。”
“何所,教导员,其实我不是城里人,我老家也在山区,不过我老家自然条件没这边恶劣,虽然旱地也比较多,但没这边这么旱。”
“你不是城里人?”杭教导员觉得很奇怪。
“不是,我出生在农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不过我家后来就没地了。我爸是镇里的民政干事,我妈是中学教师。”
“在农村长大的,在农村怎么学会拉小提琴,学会弹钢琴,还考上东海音乐学院?”
他显然上网搜过“燕阳最帅警察”,在网上走红了就没**可言,韩朝阳一脸尴尬地笑道:“我六岁时跟我爸我妈从老家搬到我们镇中学教师宿舍住,学校有个老师是东海人,上山下乡时去我们那儿插队的,在我们那儿成了家,刚开始是民办教师,后来转了公办。
他没上过音乐学院,但他父亲和爷爷上过,他爷爷年轻时还去法国留过学,他们一家全懂音乐,而且演奏水平很高。他姐姐后来定居英国,有一次回国探亲,问他想要点什么,他没要钱,也没要彩电、冰箱、洗衣机等电器,就管他姐姐要了一把小提琴。”
“知青?”
“对,就是知青,跟我家关系特别好。我妈让我跟他学拉小提琴,一学就学了十几年。他儿子和女儿对音乐尤其对演奏不感兴趣,所以他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考上音乐学院。可惜在我念高二时,他因为食道癌去世了,没能看到我考上他年轻时一直想去的东海音乐学院。”
“原来你也有故事。”
“要说故事,您二位故事比我多。”
“这倒是,我们那些经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哎呦,饭好了,走,一起去吃饭,尝尝老常的手艺,他好久没做浆水面了,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
极具特色的浆水面,对韩朝阳而言实在算不上好吃。
不过所领导和所里民警吃得津津有味,他只能硬着头皮吃,硬撑着吃了一碗。
吃完早饭,上楼换上执勤服,佩戴齐从原单位带来的单警装备,回到楼下时江立正在把摄影器材往警车上搬,见他全副武装觉得有些好笑,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微微笑了笑,示意上车,没说别的。
他昨晚没开玩笑,李家窑真的很远。
昨晚说大概半个小时车程,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安全开得比较慢,赶到李家窑整整用了五十五分钟。
公路没通到村里,警车只能停在山腰处的一块平地上。
二人背着扛着办二代身份证所用的器材,从陡峭的小路下坡,沿着参差不齐的民房,先找到一个村干部家,再同村干部一起继续往下走,最后来到李家窑四组的一个小院子,跟村民打了个招呼,把背景布挂在土墙上,支起照相机,打开笔记本电脑,接上电源,开始工作。
所谓的开始工作并不是拍照、采集指纹,而是先做群众的思想工作!
迄今没办二代身份证的大多是老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跟村干部及江立正在说什么,但能猜出他们是不愿意办。
这么大年纪了,不可能出门打工,办了也用不上。
更重要的是办理二代身份证要交钱,二十块钱对别人来说算不上多,可能只是一盒烟的事,对他们这些年纯收入不超过一千五百元,今年甚至没收入而且会赔本的老人而言,能不花当然不花。
工作很难做,说了半天只有两个老人很不情愿地坐下拍照,很不情愿地在纸上摁手印。
人家说什么都听不懂,韩朝阳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正好奇地打量涌进院子看热闹的村民,江立突然站起身,紧盯着门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