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煮老了嚼不动,也不鲜了。”
“放这么多酱,会不会太咸?”
“这个要焖好久的。酱搁少了容易坏。”
“不放油?”
“不能放油,放油容易坏。”
九儿心急地问:“小姨,现在不能吃?”
冯明英笑道:“吃也能吃,就是没腌好,冲劲太大。你尝尝。”说着,用筷子挑了一点,送到九儿嘴边。
九儿果然吃了,恰好是辣的,顿时吸气道:“好辣!”
林春和杜鹃都大笑起来。
等全部搅拌完毕,冯明英长出一口气,道:“这就好了。这么敞着腌一会,等晚上再装到坛子里封起来。”
又特别叮嘱黄雀儿道:“雀儿,等过半个月,记得告诉你娘,再泡些干菌子放进去。那味道就更好了。”
杜鹃马上问:“怎不现在放?”
冯明英道:“菌子比鹿肉容易入味。现在放,腌得时候太长,就咸了。”
杜鹃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冯明英见她如此专注,觉得很好玩,伸手弹了弹她的脸颊,趣道:“你个小人精!”
忽然察觉一道目光,转头一看,任三禾一直没走,一直在旁看着他们呢。
她觉得有些尴尬,又不好说他的。毕竟人家刚送了虾和肉来,于是笑问:“你也想学做菜?”
她胆子算大的了,这是调侃任三禾:你一个大男人,盯着女娃儿做这个干嘛?看她,还是看做酱?
谁知任三禾迎着她的目光摇头道:“我就看看。”
不但不发窘,还继续审视地上下打量她。
冯明英更尴尬了,便垂下头去。
杜鹃看出不对来了,瞅着任三禾脆生生地说道:“任叔盯着我小姨干嘛?是不是瞧我小姨长得好看?”
任三禾便再也不能保持淡然,笑也不是,说也不是。狼狈地掉头走开了。
冯明英噗嗤一声笑了。
正要说话。忽然堂屋里传来“咚”一声响。有人捶桌。
紧跟着,就听黄老爹大声道:“分家怎么了?分家了也是兄弟!是兄弟就要帮衬!”
冯长顺吼道:“帮衬?笑话!你家老二什么时候帮过他哥?别叫我说出来丢人的话。谁家两兄弟这么早分开单过了?还不是你个老东西偏心,嫌大儿子老实,小儿子会做木匠。会挣钱,生怕大儿子拖累了他,早早把他们分开单过。”
“分开怎么了?我自己儿子,我还亏待了他!”
“你还就亏待了他!既然分了家,单门立户过日子,你还想像从前一样,大儿子得了什么东西都要送给你,那还分家干什么?”
“他是我儿子。儿子孝敬老子,就是应该的!”
“儿子孝敬老子是应该。女婿就是全家饿死也该先孝敬你们。可你不该要他孝敬兄弟。我瞧女婿可怜,拼了老命从山外驮来的盐,孝敬了你五斤还不足,又要了八斤走。我要问问:那么多盐,都是你两个老的吃了?你小儿子一家就没吃?你也不怕齁死!”
“你……我家老二就没给他大哥东西了?那天她奶奶还给了杜鹃几斤羊肉呢。”
“别说了!说出来我都替你丢人!拿了那么多盐走。还不知足,还隔三差五地上门来借盐。小外孙女不懂事,听说小叔叔的老丈人送了羊肉来,她小人家嘴馋,就上门借肉。孙女都上门借肉了,还送了十个茶叶蛋孝敬爷爷奶奶,才给了两斤肉。你打发要饭的呢?”
论斗嘴,三个黄老爹加起来也不是冯长顺对手,气得浑身乱颤。
林里正等人原想借着这顿饭居中调解,把一些积年矛盾说开了,大家还跟从前一样。谁知又大吵起来。只得纷纷劝阻。
杜鹃和黄雀儿听得担心不已。
冯明英也收了笑容,抿嘴不语。
她听了会,才对两个外甥女嘱咐道:“爷爷奶奶该孝敬。往后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做好了送一碗给爷爷奶奶,其他就不用给了。雀儿,晓得么?”
黄雀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杜鹃完全听懂了,小声安慰她道:“晓得了。”
冯明英却白了她一眼,轻笑道:“你晓得什么?往后,你别去你奶奶家。回头你小宝哥偷偷地欺负你,你白挨揍。”
林春一听怒道:“他敢!我揍他!”
九儿也道:“我打他个狗吃屎!”
杜鹃忙阻止二小道:“别乱说!叫你爹听见要打你。”
屋里,冯长顺双手叉腰,满面寒霜地说道:“我也不是不讲理。亲戚里道,原该常来常往。你大儿子家要是有那个家底,哪怕送十万钱给他兄弟呢,那是他的本事。可你瞧瞧这家——”他挥舞着胳膊在屋里绕了一圈——“这家里穷的,比你小儿子家差多了。你还好意思把他的东西往那边划拉?再说那也不是他的东西,都是人家送的。人家那是瞧他可怜,才送一点。你不觉得丢人,还跟着要沾光。送衣裳拿衣裳,送肉拿肉,送盐拿盐。你要脸不要脸?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