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虚妄喝了几口茶,轻声道:“山野之地,茶具粗陋不值一看,茶味却是难得的,怪道有人喜欢。”
林大爷愕然,心想你还有心情喝茶呢。
他也想跪下求情,又自忖没那个面子;还有,他听黄元叫这人做“昝指挥”,又听他说“看在她面上”等语,隐隐猜测到来人身份,因此便不出声,怕求不得反而更坏事。
好容易昝虚妄又开口了,却说道:“黄贤弟,你重情重义。愚兄钦佩的很。我昝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在你心中还比不上一个捡来的孤女,本也不配被你惦记维护;然你就算不为昝家想,总该为黄家老小算计吧?还有这泉水村的百姓,为了黄杜鹃。你要他们都跟着被连累?”
黄元震动万分,抬头悲恸地看着他,再说不出话。
昝虚妄说完,对林大爷喝道:“还不去!”
林大爷急忙退出去,匆匆召集村民往黄家聚集。
村里顿时如沸水般翻腾起来。
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被召集到黄家和林家院内,听官兵宣告杜鹃犯人身份。并告之众人:凡窝藏或者隐匿不报者,一律重罚;同时,若有人举报或捉拿了黄杜鹃,即重重有赏。赏银高的吓人:举报准确线索者,赏银三百两;捉拿了黄杜鹃的。赏银三千两!
避在东屋的冯氏听见这消息,当即昏了过去。
黄鹂吓得不住哭叫,好容易才弄醒她。
黄元闻讯赶来,百般安慰;接着黄雀儿也来了,强忍住泪跟着劝。冯氏哪里听得进,又怕又伤心,只顾流泪。
正在这时,一阵哭骂声传来。
原来是黄大娘。站在黄家院中拍手跳脚地哭骂,说大儿子倒了八辈子血霉,帮人养一场闺女。好心没得好报,反惹来祸事;跟着又骂冯氏,说她就是丧门星,才捡来这祸害给家里招祸。
冯氏气得浑身发抖。
黄元脸色铁青,吩咐大姐小妹照应娘,然后疾步走出去。
来到院中一看。那昝虚妄正对黄大娘和颜悦色,命人劝住她。安慰她说朝廷绝不会牵连好人,黄家善心有善报。将来必定有后福的。
黄大娘听了大喜,急忙朝他跪下,死命磕头。
昝虚妄慌忙让开,亲自上前扶起她,送到一旁坐下;又见黄老爹拉着黄老实也在旁磕头,问明身份后,一并扶他们坐下。然后,他十分恳切地让他们放心,说自己与黄元是旧相识,只要黄家人不再护住黄杜鹃,就绝不会受牵连。
黄大娘忙道:“不会,不会!那就是个祸害!任三禾就是土匪,那年把我家都砸了……”
正说得起劲,黄元厉声喝道:“奶奶!”
黄大娘看见孙子,顿时泄了气,再不敢说话。
然黄老爹却站起来,颤巍巍对他道:“元儿,你今天就算怪爷爷,爷爷也顾不得了。从你娘捡了这个祸害回来……”
“从我娘捡了杜鹃回来,我家越过越好,加上小姨父照应,不但大房好,连二房都跟着沾了光,小顺也认字读书了;要不是杜鹃,孙儿也不能认祖归宗。如今官府要抓杜鹃,我们不敢怎样,就让他抓去!但我黄家绝不做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之事!”
黄元斩钉截铁一席话,噎得黄老爹一个字说不出。
这感觉比当年为黄雀儿的婚事大闹那回还要憋屈。
黄老实不知如何是好,然他本能地心疼杜鹃,担心她被抓,又不敢说,于是蹲在地上哭起来。
昝虚妄看着面前的少年书生,眉头轻轻动了下。
黄元拦住爷爷和奶奶,又叫过黄小宝,低声对他嘱咐了一番话,黄小宝转身就往外走。
昝虚妄沉声问:“贤弟让他去干什么?”
黄元垂眸,轻声问道:“大人不想见故人?”
昝虚妄眼睛一眯,看了他一会,才对身边两个亲随吩咐道:“昝涛,你们跟他一块去!”
那二人忙抱拳答应,追随黄小宝出了院子。
这里,昝虚妄刚要说话,院外又传来哭喊,说“报应”。
这是槐花娘和八斤娘,那真是喜极而泣、拍手称快!
八斤娘才开了个头,就被大猛媳妇喝住威胁,加上林大爷也严厉地瞪着儿子林大胜,林大胜害怕,也拉住媳妇,不让她再闹;而槐花娘则完全不理任何人,望天咒骂杜鹃报应,说老天有眼,她晚上要烧香拜佛等等。
林大头大怒,冲出来骂她养了个不要脸的烂货。
一男一女遂对吵起来。
昝虚妄饶有兴趣地听着,十分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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