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黄杜鹃两岁就能画出鱼娘娘神像?你们都亲眼看见的?”昝虚妄眼中现出疑惑神色。
“好些人都看见的。”林大猛恭敬回道。
昝虚妄静静不语,心中却翻起滔天骇浪。
不知为何,这个古村给他很不平常的感觉。
表面看去,这里宁静美丽,简直就像世外桃源。都这个时辰了,山谷中的雾气还没散开,丝丝缕缕,在房舍和树木间飘来荡去。黄家院墙、门洞完全被各色绿藤覆盖,充满悠闲的野意,却又诗意盎然。
昨日官兵进村,村民们眼中全是惧怕和胆怯,今日黄家和林家门前却一个人毛都没有。大家照常忙碌,只是来往都绕道走,根本不从黄家门前过。
静默一会,他才沉声道:“你是村里正,配合官府缉拿人犯本是你的职责。黄杜鹃躲进深山不见踪影,本官就命你挑选村中精干猎手随同官兵进山搜捕黄杜鹃。”
林大猛霍然抬眼直视他,满脸震惊。
昝虚妄道:“怎么,你敢抗命?”
林大猛跪下,磕头道:“求大人绕过小民!”
昝虚妄问:“这是何故?”
林大猛抬头道:“大人,黄杜鹃是小人干闺女,从来就孝顺,村里人人都夸的。小人不知她什么来头,也不知她犯了什么罪,官府要抓她,小人不敢阻拦,也不敢护她;但是,若要小人亲自去抓她,那万万不能!小人怕鱼娘娘责怪,良心也不安。”
昝虚妄听他抬出鱼娘娘。眼神一凝。
这时黄元问道:“大人,杜鹃所犯何罪?”
昝虚妄严厉道:“此事乃机密!连本官也不知,又岂能告诉你们这些蝼蚁小民!”
黄元也严正回道:“正是这样!既然此事乃机密,官府发的文书也未列明其罪行,朝廷更是不惜调动禁军进山。就是谨慎不张扬的意思。这本是大人分内职责,大人怎能让泉水村的人进山捉拿?大人让林里正如何告诉泉水村人:才十五岁、从小在山中长大的黄杜鹃罪不可赦?事后大人难道要将他们都灭口?不灭口将以什么理由来堵悠悠众口?”
林大猛低眉垂眸,不敢看昝虚妄难堪的脸色。
昝虚妄眼中冷芒闪烁,轻笑道:“黄贤弟果然才思敏捷,不愧少年才俊。你这是要对抗到底了?”
黄元道:“对抗?我等蝼蚁小民,拿什么对抗官兵?”
他朝院里院外的官兵猛挥手。又指向隔壁,大声问道:“这么多禁军,全部住在百姓家中,惊扰得鸡飞狗跳。他们不是出来做公差,是来游山玩水的?我大靖军纪向来严苛。不准扰民,不知昝大人要如何解释这点?这山中田地有限,所产粮食也有限,几百官兵在这叨扰多日,等他们走了,百姓拿什么过日子?昝大人就算不顾忌我等,也要顾忌昝巡抚在荆州府的声望!”
昝虚妄再被他激怒,血液直冲头顶。
不过。这次他没有莽撞。
此事可大可小,除了黄元,林家还有个林春在荆州书院呢。他的确要顾忌昝家在荆州的声望;还有,他不能不顾忌妹妹——方火凤已经站在廊檐下听了半天,面现焦急之色,正要过来。他当然不会受黄元要挟,可是他走了,妹妹要如何在泉水村存身?他来这。不就是要为她撑腰吗!
于是他轻笑道:“黄贤弟如此性急,就为民请命了?你怎知我是扰民。而事后不会补偿?”
黄元嘲讽地问道:“昝大人真会补偿?”
方火凤走过来,断然道:“必须补偿!昝家乃大族。岂会在这等小事上授人把柄!若为人得知,朝中御史定会弹劾。”
她已是心力憔悴,脑子却愈发清醒。
昝虚妄冷声道:“这何须你说!本官从不做那等蠢事。”
当即叫过一个官兵,吩咐他将银两计算了送给庄户,连同以后的预付半个月。
黄元和林大猛听见“半个月”,脸色均变得很难看。
那官兵抱拳应是,转身就进了黄家西厢。
转眼又提了个布袋出来,几个官兵跟在身后。
昝虚妄又叫住他们,先对林大猛道:“这山里进出不易,官兵无法携带粮草,所以本官只带了银两,便是要就地取粮。为示公正,请里正和黄贤弟一道过去做个见证。”
林大猛听了赶忙跪下,替泉水村百姓谢他周全体恤。
他心里不禁对黄元佩服不已,暗道读书人嘴就是毒。
黄元却无一丝喜悦,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出了院子。
等他们走后,昝虚妄转向方火凤,“你是鬼迷了心窍?他这样待你,简直把你当丫头使唤,你还这样死心塌地?”
方火凤神色木然道:“哥哥指的是我和红灵煮饭吧?这就要问哥哥了:哥哥若不带人来抓杜鹃,黄鹂不会进山,她人虽小,干家务可利索了;哥哥要不来,黄婶子不会惊倒,乡下媳妇临生产时还锄地的多的是;如今家中人心惶惶,还住了这么些官兵,我们不做家务,谁做?”
昝虚妄哑口无言。
方火凤又道:“若不是你将任三禾妻子儿女关了起来,她也会来帮忙。若你不是来抓人的,而是来做客的,所有人都会来帮忙做饭,招待你们……”
说着她泪水滚落。
昝虚妄愤怒道:“我不过奉命行事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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