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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淡自清的梅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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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微笑着的,边说边下来那几级台阶:“喝了很多酒吗?好大的酒味。”她站到陶骧身边去,看看他,看看之忱,抽了抽鼻子,“幸亏是三哥来了,要是九哥在这里,恐怕这会儿早就抱桌子腿了。”

她很自然地挽起陶骧的胳膊。

陶骧看看她细白的手腕上那只翡镯,道:“看来在奶奶那里偏了不少好东西?”

静漪听说,退了一下衣袖,露出一小截纤细白嫩的腕子来,翡镯通体嫣红,在灯光下红的逼人眼。她微笑着给之忱和雁临看,语气却是向着陶骧的,说:“嗯。还有稀罕物儿呢……秋薇,你记得把镇纸和笔筒都带回来了?”

秋薇笑着说:“都带回来了。”

静漪说:“快,拿来给三哥和三嫂瞧瞧。”

秋薇笑着上楼去取,静漪让之忱夫妇坐。她坐在陶骧身边,把张妈端上来的红茶和咖啡分别给他们倒上。

她做这个的时候特别自然。

索雁临看着静漪。她们其实从很早开始,就被朝着这个方向培养,今生几乎是注定要做这样一个优雅的能胜任任何场面的女主人的。她又看看陶骧。他似乎只是静等着他的那杯最后才递到手边。

这个过程很短,他们都没有说话,若不是还有茶水泠泠作响,这屋子简直太静了些。

静漪望望雁临——三嫂的眼里是有些心事的模样——把咖啡又换了一杯,她仍旧说香。好像这下子总算找到了合适的话题。三嫂说着,她斜着眼睛望了望她三哥,说:“我就想请个西厨,他不肯。说不要为了图一点方便就一味奢侈起来。”

静漪听了,一笑。

之忱是若无其事的。

陶骧说这个简单,就是要找好了一个人,指点得法,是不成问题的。

“在喝到好咖啡之前,我也没少喝焦米汤。”陶骧却没有照例碰咖啡,从静漪手里拿了杯红茶,也没有立即喝。

倒是程之忱,听着他们轻松地聊着天,一口接一口地喝茶,足足喝了两杯才放下。

静漪看他,说:“三哥三嫂留下来吧,天气又冷,路又远。”

雁临便说:“怎么好打搅你们?”

“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以后恐怕想要这样的机会也难得了。”陶骧接着说。

雁临微笑看看之忱,见之忱没有表示反对,也点头道:“幸亏我早有准备。等下让人去车上把我们的箱子拿来吧,换洗衣服都在里面。”

之忱说:“难怪出门前啰嗦那么久,下车又不带那箱子,原来一早有打算在这里住下?”

“是呀,可是我又担心万一小十不留咱们过夜呢?所以我在等她开口,省得面子上过不去不是吗?”索雁临微笑。

“三嫂真是。”静漪笑着,果真吩咐图虎翼出去,说:“虎翼,去帮忙把东西拿进来好吗?”

陶骧转头跟上一句:“顺便让小马再拎两坛酒来。”

“哎。”静漪轻声,一伸手把着他的手臂,“怎么又要打上了?很晚了,让三哥三嫂休息不好么?”

陶骧就觉得她手心热乎乎的,嗓音也柔软的很,仿佛被融化的朱古力,从舌尖上一点点的漫上来。

他就说:“我知道三哥的酒量,同着父亲,三哥没放量的。”

静漪又要说,索雁临却说:“就让他们再喝一点吧。我看你三哥也是想喝酒的样子。难得的。”

程之忱慢吞吞地说:“家酿的陈酒,比起外面的那些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就是这个了。”陶骧对等在一边的小马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在说“之忱没走吧”?他便道:“我就说,无论如何有热闹,也不会落了二哥二嫂。”

马行健开了门,陶驷夫妇站在门口,脚下就摆了两只坛子。

陶驷的脸已经红了,且指指酒坛,说:“我去酒窖挑了两坛三十年的。父亲说咱们当着他的面喝不痛快,我琢磨着之忱今晚肯定走不了。既然走不了,那就喝个痛快吧。这回不让他喝痛快了行么?回头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西北,酒都没管够,那多不合适啊。”

雅媚走在后面,趁他说话的工夫,已经进了门,跟着静漪叫了声“三哥三嫂”,颇有点嗔怪地说:“我刚把瑟瑟哄睡了,这人就闹着要来喝酒。我怕他闹的你们休息不好,才跟着来了。”

“不会。”索雁临笑着说,“难得的聚在一处。瑟瑟还好吗?”

“还好。只是一时也离不了我。趁她睡了我才出来。不能久住。”雅媚坐下来。

静漪又去交待张妈让厨房准备些小菜。

谁都不肯到餐厅里正经八百的坐下来喝酒,只好就着客厅里这点地方聚在一处。静漪是女主人,却不会喝酒;雅媚虽能喝酒却又不便喝,因喜欢那壁炉,让人添了柴点起炉子来,她干脆席地而坐;雁临倒痛快,拿了跟男人们不那么一样的大酒盅——静漪坐在雅媚身旁,当那酒坛子一启封,她就觉得香气简直要连她都征服了……是极浓极酽的味道,说是酒香,又仿佛不单单是。尚有其他什么说不出的气息也搀在里面,在一层一层地挥发出来似的,让人闻着就要沉醉了。

陶骧也拿了一个大酒盅递给静漪。

静漪接过来,一看,里面只有浅浅的一点。

雁临看了看,故意道:“牧之小气,多给她些又怎样?这么多呢。”

陶骧继续斟酒,也不还口。

雁临笑着说:“难怪之忱连矜持客气都忘了,这酒的确是香。”

雅媚道:“嗯,家里的酒窖,也不知多少年了,听奶奶说是有这老宅就有酒窖了。反正能随时拎出酒来喝,好像就没有喝干的时候。大概因为年年都有新酒酿出来存进去。酒窖的钥匙在母亲手上,他今晚要酒,还是母亲让珂儿拿钥匙去开的。我说老七这里一定有的,不让他惊动母亲,他说还是亲自去挑靠谱。这人就是这样。”

“母亲原先也不这么管束我们的。”陶驷笑道,看了陶骧一眼,忍不住揭他的底,“这家伙那年才多大?我记得是去留洋前的事。那日许是跟着祖父去酒窖。祖父看的美了,又喝了几盅。出来时下人们就只顾了老太爷,愣把他给忘了。回头天都黑了,一家子预备吃饭了单少了他。那时候他淘气,父亲还说又不知道哪儿淘去了。都以为他逃不了被父亲那顿揍,谁知道等到定更还不见影子。祖母以为出事了,让人四处去找。人都撒出去了,几乎要把兰州城翻过来的架势,祖父却一拍大腿说我知道娃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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