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这胖子,只长‘前(钱)’心,没长‘后(厚)’脑啊?每天只想晋职加薪,不在心宽体胖,正因无所事事。”工部主事陆澄源讥讽道。“现时新皇继位不久,国家正处多事之秋,作为臣子,就该时时想着如何为君分忧。”
“是呀,快别扯远话题了。”兵部主事杨召忠当即制止二人争论道。“时候不早,让所修兄抓紧通报振奋人心大好消息嘛!”
此时,仍在东安街魏家胡同,魏忠贤私宅。客氏已指挥着仆人使女,将厨师业已做好的丰盛菜肴摆满了餐桌。侯国兴拿起筷子酒杯,便迫不及待欲喝欲吃;但其母客氏却使眼色加以制止,并向其指了指静神凝思的魏忠贤。虽然刚刚听了继子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江浙之行汇报,且净为喜讯而无晦音,但魏忠贤却还始终高兴不起来,仍然半信半疑。
“你说皇贵妃一干人等,半月来一直在那浙江巡抚老潘头陪同下,尽赏苏杭美景?”魏忠贤再次落实准问道。“俗话说‘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难道她徐如玉有那么旺盛的精力,整天劳顿不困不疲?就没有个休息间歇的时候?”
“有倒是有。”侯国兴认真回忆道。“据俺派去驿馆附近观察的侍卫禀报:有不少日子,那娘儿们都是上午外出巡视社风民情,实际是游览风景;下午却躲驿馆闭门不出在屋休息。”
“啊?糟了!”魏阉突兀一惊道。“这娘儿们太狡猾,肯定是借口下午休息躲过监视的眼睛,微服外出暗中调查。你小子和那浙江巡抚老潘头,还在自夸办事严密哩;殊不知那女钦差早把暗查情况报给了崇祯帝。”
“不可能,不可能。”侯国兴咀里边大嚼着鸡腿鸭翅,边连连摇着头道。“当潘巡抚向我通报,钦差下午在驿馆休息的情况时,我当场就提出了质疑。为予防万一,我们双方派出的眼线都进行过落实。那钦差娘儿们还亲自接见过哩。”
“噢。如此说是万无一失喽!”魏忠贤当即愁眉顿展道。“那今晚咱全家就放放心心吃顿团圆饭;咱爷俩亦来个一醉方休。”
“情况是这样:在下有位近亲在宫中当差,她昨晚透出个信息。”杨所修摇手让大家近前,压低声音显得很神秘地道。“钦差皇贵妃娘娘,出巡半月时间,今日事毕回京------”
“这算啥大好消息?还什么‘秘密’‘振奋人心’哩!”方秉从鼻子里“哼”一声,不屑地道。“钦差皇贵妃徐如玉,半月前奉旨出巡临离京时,崇祯帝不亲率文武百官,在午门外金水桥畔相送吗?这及乎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去亦堂堂,归也堂堂,何来秘密之说?”
“皇贵妃任钦差‘代君出巡’,前去归来是已公开并诏示天下,自无秘密可讲。”杨所修耐心解释道。“但方兄可知钦差皇贵妃,奉旨出巡干什么去了?”
“这不亦是诏告过天下公开的吗?”方秉自作聪明道。“既讲‘出巡’,自是视察社风民情;这种事史上例证多了:后妃皇子‘代君出巡’,多为附庸风雅,实际上是借机花国库钱游山玩水,那还有什么具体目的?”
“不。方兄,这您就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了。”杨所修善意批评并提示道。“据俺那位在宫内供职的亲属讲:皇贵妃娘娘,此次奉旨‘代君出巡’,虽假着‘视察社风民情’名义,甚至被误会为假公济私,‘拿公款游山玩水’;但实际上却另有特殊目的。是在暗中彻查‘江浙等省地方官员,争为魏忠贤建生祠真相,在此背景下的官员贪腐劣迹,及同魏逆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的犯罪事实’。”
“那彻查的结果呢?”陆澄源极为关切问道。“是否真获得了魏逆及其党羽犯罪证据?”“那是不言而喻的。”杨所修点头肯定道。“钦差可算是满载而归呢。”
“在下终于明白了。”杨召忠恍然大悟道。“所修兄之所以将此信息视作‘振奋人心,大好信息’,问题本身不在是否查出,建生祠官员及魏逆多少罪证,而在于通过此事向天下臣民,透露出一个激动人心的信息:那就是当今皇上已下定‘彻底铲除魏阉及其党羽’决心了!”“好呀!既然皇上决心已下,吾等还迟疑什么?”陆澄源当即跃跃欲试道。“古语讲‘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作为忠臣良将的本分,就是想君父之所想,怒君父之所怒;更应怒君之不便怒者。尔今既已透露出,皇上已有铲除魏逆及其党羽意向,虽然尚未颁旨让吾等行动;但吾等却应循着皇上思路,‘该出手时就出手’。诸位同僚,发向敌手的炮弹不早准备好了吗?为中兴吾大明,拨乱反正,正本清源还待何时?明日早朝,让吾等一齐行动起来,大打一场声势浩大的‘倒魏运动’吧!相信他日之大明河山,定是朗朗乾坤!”
俗言不俗,“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魏忠贤及其党羽再奸诈,终在聪明的帝妃面前露出了狐狸尾巴。天意不可违,民心不可欺。尽管擅权篡政独霸朝纲,横行于一时的魏忠贤貌似强大,还是很快便陷进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连遭群臣参奏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