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元答声“是”后,又当即展开第二道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抚辽副将徐世文,秉承徐家世代武功,又经实战操练,战略战术娴熟;随父数年辽东戎边,又建卓著功勋,堪负重大责任。特钦授二品武职,代父荣任‘抚辽大将军’之职,继续完成抚边任务。钦此。大明崇祯元年十月某日。”
徐应元宣旨后,徐迟自己又代仍在远方边境岗位的长子世文,跪拜领旨谢恩。朝堂出现暂时寂静,随便响起一阵热烈掌声;此时有人注意到,魏忠贤的脸却由红变白,现出复杂的表情-----
时光已近黎明,躺在司礼监官衙内室床上的魏忠贤,虽已从不快的回忆中清醒,却仍在苦苦进行着思想斗争。“唉,特务系统虽可呈一时之勇,但绝难比军队的札实厚重,且能后发制人。”魏忠贤清醒地想道。“再忍忍吧。俗话说‘能忍人所不能忍,才能真正成就大事’嘛。”但是,他不知自己究竟还须忍多久?就像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当医生告诉他道:“你这病光靠服药不行,根治的办法是动手术;但现时登记手术的病人很多,你还得耐心等等。”其实,要等的耐心他是有的。但不知还需多长时间等?且最关键的,是这种等待究竟有无价值?
新的朝局形势变化,让原本对国家和自己前途命运,有点茫然的部份东林党人阁僚朝臣,无疑燃起了新的希望,并坚定了必胜的信心。这天晚上几位友好同志兼同僚,又不约而同齐聚背街陋巷那个虽位置偏僻,但却相对清静的小酒馆里。猜枚划拳解决酒瘾不是目的;主要是借喝酒由头聚在一起,相互交流对形势看法,共同商议下步对策。
“亲爱的伙计们哪,不知诸位注意到没有?大明朝局近段可起了微妙的变化哩。”当菜上两道,酒过三巡,左副督察御史杨所修,借着几分酒意,首先将谈话引入正题道。“从徐皇贵妃奉旨南巡,明为视察当地社风民情,实为暗察同建‘生祠’相关的,魏逆及其党羽的贪腐罪证;到玉妃奉恩旨特许回娘家省亲,并带回对其母晋封诰命夫人的圣旨;再到定国王徐迟被从辽前调回履任兵部尚书,其子徐世文接任抚辽主帅------这一连串朝局人事更替,表面看系新皇穿新鞋走老路——培植岳家势力,让包括魏党在内的‘局外人’都不敢有何非议。‘朝中有有人好做官’嘛!换谁掌权亦会如此。就怕你虽朝中有人自己却没做官的能力还不干气?倒好了人徐家偏就有那么多文臣武将。”
“朝中如此大事谁人不知,又何劳你杨兄旧话重提?”原在太极殿东墙,斗胆贴“大字报”的刑部员外郎史躬盛却善意嘲笑道。“但似你杨兄如此政治敏感言官,可知新皇如此重用岳家亲人背后的玄机?”
“嗨,嗨!史兄您别考愚弟。连如此明显端倪都堪不透的话,便枉为都察御史。”杨所修哂笑一声道。“今上之所以无愧为聪明的皇帝,其高明之处就在这里。为最终扳倒魏阉,必逐步培植私人势力。但他若连提几个东林党人,那不就立即引起魏客及党羽怀疑警惕?他现提自己岳家人,魏忠贤明知嗣后又多几个死对头,却又无屁可放。”
“诸位仁兄,古语讲‘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百无一用是书生’;回想当年吾东林党人,亦曾何等壮观威风?内阁中六部三司和多数地方州府,俱多系咱东林党人。却未料倒在一夜之间,竟败在一目不识丁的阉人手中。先天启帝压根讨厌朋党,魏阉投其所好连进谗言,鼓动先帝整肃‘党争’,乘机公报私仇,借先帝之手,将吾东林党人似秋风扫落叶般,尽数打压下去。其上固为主因。但吾东林党人自身‘理论大于行动’,且常常言行不一的致命弱点,不能不是加剧失败主因之一。唐时有言官贾谊,在其著名檄文《过秦论》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六国系亡于六国自己,而非亡于秦也’;依愚见看,当年的东林诸君,亦非败于魏阉,而败于己。咱可不能重犯先弟兄们的历史性错误啊!”工部主事陆澄源,此前一直一旁呆坐喝闷酒,此时突兀提醒大家道。“诸位既然都看到了朝局的微妙变化,和有利于吾东林党东山再起大好形势,吾等再不能仍似此前那样,只会坐以论道纸上谈兵,却应立即付诸行动。当今既已架好欲灭魏阉的炮筒,做为忠于他的臣子,理应为其提供足够的炮弹。”
“陆兄,这您勿庸发愁。”史躬盛诡秘一笑道。“愚弟不仅已给其准备了足够多的炮弹,还保证发发命中对方要害。”
“呵,呵,史兄该不是又准备下什么‘字报’吧?”杨所修善意地笑问道。“只不知此次的什么‘字报’,欲贴向什么殿的什么墙呢?”
“到时别忘请弟兄们搬梯子递浆糊啊?”另二位言官亦调侃道。
“那就恭请诸位拭目以待。”史躬盛继续打着哑谜道。“只是无须诸位相帮;其实愚弟本人亦不定到场;吾仅是委托了,咱东林地方上一位小兄弟来送‘炮弹’。”在场诸人顿时被史躬盛弄迷糊了,相互对看一眼,又均莫明其妙地摇头。
无怪魏忠贤已予感到大事不妙,并开始意识到来日不多;官员们已进一步给其施压了;一场气壮山河来势凶猛的“倒魏运动”正在此伏彼起。而头晚背街陋巷小酒馆里,刑部员外郎史躬盛,给诸好友同僚所打的哑谜,次日便已揭晓。这是崇祯元年十月三十,本月最后一天。继一周前的二十五日,刑部员外郎史躬盛在太极殿东墙一向发布《公告》位置,贴出揭露魏忠贤“举天下之廉耻澌灭尽”等十大罪状之后,又一重型“炮弹”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