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文种突然宴请范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谈天说地一番之后,文种道:“范先生买卖做的不错,想必是要甘心做宛城的富翁了?”
范蠡:“文种兄治理宛城不错,想必是要甘心于宛城的县令了?”
文种道哈哈大笑:“知我者,范子也!然而当下之时又能奈何?”
范蠡道:“想必文种兄早已胸有成竹,还请示教。”
文种:“我听说,楚国虽然有官位世袭的陈规,然而如今权贵贪渎王法,若能打点通融,也可谋得官府差事。老弟若有意,不妨买卖的积蓄来,我帮你打点,谋个一官半职,日后互相也有个照应,老弟以为如何?”
范蠡:“文种兄实在是高见啊,可惜我范蠡不敢恭维。范蠡虽身为贫贱,然而大丈夫在世,当取之有道,怎能做如此狗苟蝇营之事!况且今日花钱买官,明日必贪钱保位升官,如此之官,于国家社稷何益?于黎民百姓何益?”
文种大笑道:“老弟所言,令文种惭愧!以老弟高洁品行,文种本不该出此下策。然而楚国朝政如此昏暗,你我难有出头之日,老弟难道就此消沉,栖身于街市?”
范蠡道:“文种兄若无打算,不如你做你的县令,何等的逍遥自在,我做我的商人,也还能得过且过,何必要谈论这些?”
文种笑道:“文种的心思,瞒不过范老弟的慧眼啊!文种想,天下之大,诸侯林立,有识之国开门纳贤,你我何必困守于宛城一隅?不如你我远走高飞,游历各国,寻找出头机会,老弟以为如何?”
范蠡道:“文种兄所言,与我师父当年教诲如出一辙。实不相瞒,范蠡早就等老兄这句话了。只是顾虑老兄身为贵族,官位在身,又有家眷,老兄如何取舍?”
文种:“若不能建功立业,贵族又能如何?若不能施展抱负,官位又能如何?文种已视之如粪土了。只是这家眷妻儿,实乃心病,还需妥当安置。”
范蠡:“此番远游,不知所终,老兄切不可抛妻离子。不如一并同行,范蠡也可帮忙照应。”
文种:“老弟此言,令文种感激不尽!只是天下之大,我们该向何处而去?”
范蠡道:“想必老兄已有主张。”
文种:“天下诸侯,原本楚国为霸,如今却江河日下,让位于齐晋。东南吴国,重用伍子胥等人,日渐强大,提出‘西破强楚、北抗齐晋、南灭越国’北上称霸大计,依我看来,吴国称霸是早晚之事。吴国国君阖闾开明阔达,不拘一格招贤纳士,重用伍子胥、孙武、伯噽等人便是先例,你我何不投奔吴国?”
范蠡:“范蠡当年受师父教诲,略知天下形势、地理人文,与文种兄所言极为切合。只是吴国与我楚国为敌,若投身楚国,范蠡心中不安。”
文种:“楚国君臣无道,有志之士难伸,兴旺之事,非你我所能改变。你我投奔吴国,助吴国称霸大计,只为施展胸中抱负,并不损害楚国利益。况且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何必不安?”
范蠡道:“文种兄所言,倒也冰释了范蠡心中块垒。当下之时,只好权且如此了。”
二人主意已定,商量了具体细节,各自筹备去了。范蠡回家,将出游之事告诉了兄嫂,兄嫂极力劝阻,然而见范蠡主意已定,再劝也无益,只好作罢。晚饭之后,兄弟二人对饮,喝了许多闷酒,哥哥殷殷叮嘱,嫂嫂沉默无言,收拾范蠡的衣物行囊。范蠡知道此去遥遥,不知何时才能与家人相见,心中酸楚,起身去逗侄儿玩乐,心中难舍。待侄儿玩累睡去了,范蠡出门,在夜色中徘徊良久,又去了郑渚家。几年以来,范蠡和郑渚交往颇多,谈天说地,练拳舞剑,言行间多有契合,如今要走,须得和他道个别。
郑渚见范蠡来访,十分高兴,连忙端茶倒酒。听说范蠡要出外,郑渚心中郁闷道:“老弟此去,必然有大买卖可做。能否带老兄我同行,我也好见个世面。”
范蠡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买卖。范蠡此去,自己尚且不知所终,怎敢拖累老兄。”
郑渚道:“老弟莫非是怕我拖累于你。老弟放心,车马盘缠我自会料理,况且我身强力壮,一同前去,也好做个伙伴。”
范蠡道:“我何尝不想有老兄这样的伙伴,只是我去无定所,来无时日,十年八载也不可知。老弟家中上有年老父母,下有贤妻娇儿,如何能长期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