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扫了眼二儿子变幻莫测的脸色,神色未变。
田老夫人是个性子很柔软的老太太,她嫁到田家后,打破田家一脉单传的传统,为田家生下两儿一女,算是大功臣,公婆喜欢,丈夫疼宠,生活舒心,没什么烦恼,使得她这么多年来性格与未出嫁时一般,不见得变化多少,在田老太爷的保护下,性子略带点儿天真。田老夫人最疼的人便是女儿,可惜女儿早逝,便将一腔母爱倾注在与女儿长相相似的外孙女身上。
田老夫人刚回京,回到京的第一时间便找来儿子儿媳询问外孙女的事情,田文儒不欲多说让老夫人忧心,只挑了些平常事情来说,然后这下可坏事儿了,田老夫人知道外孙女竟然还没有定下人家,便动了心思,觉得外孙女若嫁到田家来,有自己的儿子护着,心里也放心。
田宇楠今儿难得没有出门,与妹妹陪着祖母说话尽尽孝心,谁知道说着说着,便听到自家祖母一脸热切地告诉他,让他以后要对阿宝表妹好之类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幸好妹妹及时打断了老夫人的话,与祖母撒娇转移话题,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反应。
田宇楠木愣愣地看着阿宝和自家祖母撒娇,上次见面匆匆看了一眼,不敢多瞧,现在细看之下,突然发现表妹也是个美人儿,如果小时候表妹没有那么凶残地将他摔打在地上,那么他也觉得娶个漂亮又爱娇的表妹也是好的……
田老夫人拉着漂亮的外孙女左瞧右瞧,然后又看看旁边俊秀的孙子,乐呵呵地笑道:“我的阿宝和阿楠果然登对,阿楠以后可要对你表妹好,不准欺负表妹。阿宝……”
“祖母!”
“外祖母!”
阿宝和田宇楠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老太太乐呵呵的话,两人开口后同时对看一眼,又移开目光。
陈氏见状也忙打岔道:“娘,厨房做了阿宝爱吃的糕点,我让人去端来,你与阿宝都尝尝罢。”
“哎~~”听到阿宝爱吃的东西,老夫人的注意力又转移了。
在场的人暗暗擦汗,赶紧的,先将老夫人的注意力转移,再慢慢让老夫人打消这主意吧。
这一刻,除了老夫人,在场几位主子都有志一同地作了相同的决定。
时至晌午,外头的阳光变得炎热起来,也到了田老夫人歇息的时间。
田宇楠借口去读书,忙不迭地溜了,陈氏也带着女儿离开,阿宝住在老夫人这儿,直接在老夫人这儿歇下。
下人将床铺好后,阿宝笑眯眯地钻进田老夫人的被窝,将被子盖到下巴,眨巴着眼睛瞅着老夫人,素来清亮的声音添了几会软糯,说道:“外祖母,阿宝和您一起午睡。”
田老夫人见外孙女像只小仓鼠的模样,乐呵呵地应下了。
一老一少的祖孙俩欢快地躺一个被窝午睡,田宇诗撅着嘴跟着陈氏往正房行去,等到了正房时,恼怒地道:“娘,我才不要二哥娶阿宝表姐,要娶也娶舅舅家的表姐!”
“胡吣什么!”陈氏责备道:“这事儿没谱呢,不准乱嚷嚷的!”陈氏心里自有主张,见女儿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不禁想要叹气。
田宇诗见母亲凶自己,越发的委屈,跺了跺脚,气咻咻地坐到一旁,绞着手中的帕子,仿佛那帕子是讨厌的表姐,绞啊绞的。
陈氏端起下人呈上来的茶,让伺候的丫鬟都出去后,才对闹脾气的女儿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沉不住气,以后你嫁人后,让我如何放心?”
田宇诗顾不得生气,脸上带着羞红,嗔道:“娘怎地说到这个了?现在应该说的是表姐和二哥。我不喜欢表姐,不想让二哥娶个我不喜欢的二嫂回来,这不是闹得彼此都不好么?”
陈氏摇头,“你祖母是个软性子的人,这辈子最疼的是你早逝的姑姑,阿宝长得像你姑姑,老太太不免多偏疼点儿。你可不准在你祖母面前说三道四,惹着她伤心,小心你爹生气治你。而且,阿宝现在前途渺茫,先前听说齐王和宁王求皇上将阿宝指给他们,虽然没成,但有两位王爷掺和,谁敢再动心思?连威远候府也不轻再轻易给阿宝定亲。”
陈氏为女儿分析着,这也是她今日能沉得住气的原因,她家老爷是太子太傅,心里门儿清着,以前也生出让二儿子娶外甥好拂照的心思,不过自从昌平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后,便熄了那心思了,现在又掺和进两位王爷,更不敢再提这事了。他们家老夫人是个软和性子,刚回京来对京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自然按着以前的想法来,仍是想让外孙女嫁给自己孙子。
“娘,爹是太傅,连皇上也对爹敬重几分,若爹去求情,给二哥聘下表姐,也不是不可。”田宇诗道。
陈氏微怔,叹道:“是啊,你父亲与太子素来和睦,若他亲自求到太子那里,由太子出面,这事也不是不行。”
田宇诗又撅起嘴,想了想,跑到二哥的院子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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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儒刚下朝,就被太子叫去了。
太子先是向田文傅请教了自己在一些政事上不懂的事情,等事完后,说道:“听说先生的母亲昨日从老家回来了?”
田文儒笑道:“正是,家母昨儿刚回到京,还带了许多老家的特产回来,太子若是喜欢的话,明儿臣让夫人使人送些过来,有些山货最是养人,大人孩子吃了都好。”田文儒心情不错,向自己的学生推销起家乡的土产来。
太子素来与田文儒感情极好,当下也不推辞,顺便又询问起田文儒的家乡江陵,听着田文儒说着江陵一个小城的事情也津津有味,这也是田文儒欣赏太子的一个地方,并不像其他皇子眼界过高,矜贵骄奢,懂得关心民生,虽然他只是平平而谈,但无形中却让太子了解到京城之外的一些地方诸事。
“先生的家乡在江南一带,听先生之言,孤虽未去过,但想象得到是个富庶之地。”太子总结道,然后想了想道,“许久未见田老夫人了,待孤有空,去探望老夫人。”
“哪里劳烦太子去看望家母……”田文儒忙推辞。
太子温言笑着,没给田文儒拒绝的机会,直接拍板决定了,明日就到太傅府去探望老夫人。
田文儒心里泛嘀咕,不知太子这闹哪般。
等说话结束后,田文儒终于告辞离去。
太子送走了太傅,听说晋王过来了,忙让他到书房来。
等听完晋王报告他的工作进展后,太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书架旁的大花瓶里抱来一堆画卷,对晋王道:“五弟,这是京中诸位适龄的世家贵女的画像,你瞧瞧可有中意的。”
晋王没动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太子轻轻一笑,并未被他那种冷戾的脸色吓退,作为太子若连这点也受不住,那就白做了。太子打开其中一幅画像,慢悠悠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上回孤向父皇略略提了你的亲事,本是让你去昌平姑母那里赏花看看有无中意的女子,后来你又忙起来,孤还未问你呢,可有看得中意的姑娘?”
“有。”
“……”
太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等确定那声“有”是出自素来半天都憋不出个字的某人之口,顿时惊奇了,忙问道:“是谁?”
晋王偏了偏脸,仿佛避开窗外打进来的阳光一样,冷硬的声音继续道:“威远侯府的五姑娘不错。”
“……”为毛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答案意外呢?
太子心中默默地想着,放下那展开的仕女画,微笑道:“五弟明日若无事的话,可愿与孤一同去田太傅家探望田老夫人?”
“……”
见他不语,太子又慢悠悠地追加一句:“听说田太傅的外甥女被接过太傅家小住了。”
“好。”
太子憋笑,咳了一声,又道:“好了,没事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下朝后记得来这里等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