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二小姐中毒可是把我们都吓坏了,这些个清毒凉血的羹汤,二小姐可要记得喝。”
“多谢周姨娘。”纪芙茵半点胜利者的得色都没有,就好像刚才自己说出的那段话,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一般。
周姨娘的脸色很是难看地变了变,一拉翠姨娘,“夫人,二小姐,我同妹妹还有事,就改天再来探望了。”
二人走后,纪夫人似乎还处在方才惊愕的状态中。
“怎么了,娘,怎么一直看着芙儿?”纪芙茵冲母亲笑了笑,撒娇地晃了晃母亲的手臂。
“没什么,芙儿,以后可不要逞一时之气了。当面你能占了些口角便宜,可事后保不齐又要遭什么绊子了。”纪夫人半是担心半是劝诫。
纪芙茵心头又是一酸,娘忍了这半辈子,隐忍都快要成为她的习惯了。
“知道了,娘。娘,你放心吧,芙儿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不用看那些个下作人的脸色了。”纪芙茵沉声道。
纪夫人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只当这是她孩子气的言论罢了。
母亲一离开,纪芙茵回去了房间,支开了其他的丫鬟,打开了最边角的柜子,手掌探到最里面,果真摸到了一包东西。
一打开,里面是几双男人的鞋子,个个都是簇新的。
只是有些布料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摸着时光在上面留下的东西,纪芙茵轻笑一声,似是在嘲讽前世的自己。
心里明明就是渴望着父亲的疼爱的,却总是木讷地不知如何表达。
每年父亲寿辰,她都会亲手做一双鞋,可每次见到父亲对大姐送上的礼物赞扬不已,她便怯了,不敢将自己的鞋子交出去。
然而自己的怯懦,则又是给了大夫人同姐姐机会。
言辞之间,无意中便让父亲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不但木讷又傻里傻气,而且待他这个父亲也无半分孝敬之心。
正冷冷地回忆着前世之事,落玉捧着一份茶叶走了进来,“小姐,这两个月的茶送来了,照旧还是……?”
“不,把茶罐里面剩下的那些全都给我搁火盆里头烧了,再把这些加进去。”
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茶包,扑面而来的便是一种腻腻的茶香,非但没有茶该有的清香,反而还熏得人有些头晕脑胀。
这等粗劣的茶叶,整个院子里,唯独她一人的份例是这样的,就连落玉青梅,甚至是扫地的小丫鬟喝的茶叶,也是比这要好得多的。
府里上上下下都道大夫人仁善,就算自己拿了那些个快要发霉了的粗劣茶叶去揭露大夫人的真面目,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自己。
搞不好还会以为自己丧心病狂,弄了这些个肮脏东西来污蔑自己的大娘……
纪芙茵冷笑,从前的大夫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作践自己,也是吃准了依照母亲和自己的性子决计不会将事情闹大,而是一个人慢慢压下来吧。
只是如今,她却已经不想要再压着了!
落玉一听,立即皱眉。
“小姐,这茶粗劣,小姐是金枝玉叶,喝不得!”
“怎么就喝不得了?若是饮得这一杯苦涩,往日便可再尝不到半点苦滋味,又有什么喝不得的?”
纪芙茵笑,冲落玉道,“不止这些,今儿我的饭食不必在咱们小厨房单做了,你去大厨房领来一份便可,可记得了?”
落玉听了又有些急了,“小姐,大厨房给您的那些个饭食,哪里是小姐能吃得的?”
“这么多年,如不是有小姐外公家三不五时暗地接济着,吃那些个东西,小姐怕是早就得了病了!”
“你只管照做便是,我吩咐你这么做,自是有用的。”纪芙茵沉声道。
“小姐如此要求,莫非……小姐已经知道了?”
这回轮到纪芙茵有些狐疑了,“知道什么?”
“小姐娘舅家……已经有些日子没送来过银子了。”落玉惴惴道,“小姐吃用的银两,所剩也的确不多了……”
“这怎么可能?”纪芙茵惊诧道,前不久外公同舅舅还为她送来了那般价值连城的玉手炉,表明心里还是将她们母女惦记在心尖上的,又怎么可能心疼那些个按月送来的银两?
“奴婢不敢骗小姐,虽说夫人叮嘱过奴婢不许告诉小姐这件事,但是……就算奴婢不说,那所剩不多的银两也总会花光的。”
外公家怎么会突然断了给自己和母亲的补贴?究竟是外公真的不想要再贴补她们,还是这件事其中……另有内情?
纪芙茵将疑惑暂且压下,同落玉道:“你且安心,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总之我方才说的你要记住,今儿一点差错也不能有,你可记得了?”
待落玉应了,纪芙茵才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约莫着快要到中午的时候,纪芙茵才将青梅唤了进来,叮嘱了几句,见青梅连连点头一路小跑出去之后,又取过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她在脸上薄薄地涂了一层细粉,胭脂却半点都无,看起来就像是重病未愈的苍白脸色一般。
为了掩盖脸上的香粉气息,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她就让丫鬟在屋子里面熬了药,是的满屋药香,半点也嗅不出脂粉的味道了。
青梅找到纪云豪的时候,他正在去往大夫人院子的路上。正巧四下无人,青梅便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快步上前,跪地呜咽道:“老爷,求您快去劝劝我们小姐吧!”
端详了青梅的脸片刻,纪云豪才想起这是二女儿纪芙茵身边的贴身侍婢。
“芙茵怎么了?”
“老爷您来看看就知道了,大夫早就叮嘱过了,说让小姐这段日子定要好好歇息着,可她却……”
青梅呜咽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小姐面前嚼舌头,说了些该死的浑话,不知怎的就让小姐心里胡思乱想了起来。
“小姐说在这人世间走了一遭,若是最后不留些东西好好孝敬孝敬老爷您,便是死了她也是不安心的。”
纪云豪皱了皱眉,“大夫不是都已经说过无事了么?什么生啊死啊的,怎的就突然说起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