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水君恍悟:“确有只蟾蜍,颇有灵性,它……竟有这样大的胆量?”
我在一旁听得恍惚,难不成,我昨日是教一只蟾蜍拖入水中的么?听闻过蟾蜍有吸水之力,可哪有蟾蜍有这样大的气力,能吸动西湖之水的?我仔细回想了一番昨日的情形,巨鹰从湖水中抓起的活物,色绿如墨,这么一想,确像是只大蟾蜍。
师傅执了跟前的酒盏,邀钱塘水君共饮了一杯,请他细说那大蟾蜍的事。水君仿佛也需这杯酒水压一压惊。
“神君可知西湖边有佛门供奉至宝的寺庙,就是那天竺看经院。那蟾蜍原是我水系中所生,百年前它自请往天竺看经院,看守侍养莲池中的莲花,我只当它一心向佛,本是桩好事,近来听闻那蟾蜍走失,不想它竟是上了岸作乱。”
师傅静默了一阵,缓缓道:“同那蟾蜍一齐走失的,想是还有看经院**奉着的至宝业镜台罢。”
“正是。”钱塘水君讶异地连连点头,“神君知道那器物?”
“业镜台,正在我这儿。”师傅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我猜测他也为那难以受控的玉镜台烦乱:“蟾蜍盗了业镜,祸害了一户人家,机缘巧合,镜台教我收在了铺子里。既已知它的来历,还劳烦水君将它带回看经院,免教生人再受难。”
钱塘水君愧疚难当:“生出这样的事端,确是我疏于约束。”他抬头望了我一眼,又道:“姑娘受的这番惊吓,还望担待,待我回去便拿了那蟾蜍正法,岂能容它再为祸人世。”
“这却不必劳烦水君。”师傅摆了摆手,制止了钱塘水君。“它作下的祸事,自有因果来应。好歹也在莲池中听了百年的经文,这番因果报应的道理,它总该明白才是。”
钱塘水君忖了片刻,赞同地点头,当下师傅与他二人再不提那蟾蜍的事,只论少康瓮里所出的酒水如何,直至将一壶酒饮尽。
天色将晓,钱塘水君起身告辞,吩咐了提灯少年去带上业镜台。那少年依旧提着灯,随着吴甲的指引往后院去,我便再没见他出来。
师傅将钱塘水君送至门板前,水君冷不丁向师傅问道:“敢问神君可曾照过那业镜?”
这一问很是突兀,我想起师傅教业镜照摄住的那晚,脸上不禁腾起一片火热,亏得在师傅身后掩着,方能遮住满脸的彤云。
“照过。”我不知师傅是否也想起了彼时情形,他的话音听来并无异常,只是稍稍顿了一息,“只见本心。”
幸亏水君未再问下去,只是向师傅拱手告辞,“他日得缘,再来叨扰神君讨一杯少康瓮的酒水吃。”
师傅又笑得如一贯的谦和从容,满口答应。
看来水君也很是喜欢杜康后人酿造的酒水呢。
可事实上,再往后我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次的相见,却并非什么值得长久记忆回味的好境地,况且,他也再没机缘饮过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