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放下酒盏,赞许道:“若非少康瓮选了刘家的九儿姑娘,我便要怀疑杜康后人竟是我的好徒儿了。”
我知道这一季的桂子酒算是得了。酒气诱人,我绕进柜台,从柜台下面又摸出一只小酒盏,替自己与师傅各斟了一盏。
一杯酒才下肚,便听见门外安谧的雨巷中,有人在探问:“这里可是朱心堂?朱先生在否?”
我有些气恼这样一个安静的下雨的午后被打断了,况且又临近闭店了,怎么还有人来买药。“金字的大匾额不在那儿么,是不是朱心堂一望便知。”我放下酒盏,走到铺子门前,没好气地回道:“这就要闭门了,倘是抓药,便请快些递方子,若是问诊,明日赶早罢。”
门前来的是个半老的男人,撑着一柄补过的油纸伞,走到屋檐下便撤去了纸伞,露出来一张五十来岁年纪、苍白瘦削的脸孔来。他庆幸地拍了拍胸口,仿佛自语:“赶上了,幸亏是赶上了。”
“阿心,来者是客,还不快请进来坐。”师傅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性,皱着眉头责备我的不耐烦,并亲自走了出来,将那人迎了进来。
那人放下滴着水的油纸伞,向师傅拱手作揖,尽力想要表达他的礼数,可惜看他笨拙的行礼就知道,他日常并不惯于礼数。
“朱先生?”他犹疑地打量着师傅,这样的眼神我见多了,无不是惊异于师傅的年轻与样貌,他们总以为朱心堂的朱先生该是位鹤发童颜的老翁。
“正是。”师傅耐心地笑道:“老丈如何称呼?”
那人放了心,定了定神道:“我叫王满,是城郊王村的里正,咱们村子小,人口也不多,朱先生大约也不晓得。咱们村上,说来先生许是不信……”那王满话还没说完,自己好像就先气馁起来,直摇头叹气。
“王里正不妨先说来听听,怎么个古怪事儿?”师傅劝道。
那唤王满的里正踌躇了片刻,大约是为措辞动了一番脑筋,接着便重重地叹了口气,跺了跺脚道:“咱们那村上三四十余口人,不论老幼男女,都染上了一种怪病。”
“哦?”师傅的目光在王满身上流转了一圈,半笑不笑地问道:“什么样的怪病?”
王满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大约数日前,原本还好端端的,可过了一夜,皆患了不能见日光的毛病,阴雨天、夜里都还好,只是不能见日光,日头一照上身,便跟火烫似的,轻则受痛,重则皮肉焦黑。”
我在一旁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我跟随师傅行医卖药,也算见识了不少奇症怪病,这般畏光的病症,还从未见过。
“除了怕日头,另还有一样。”王满又道:“每日夜间,一两个时辰内,村里的人皆犯肚腹急痛的毛病,这倒不算打紧,虽痛得难忍,却不过一个时辰,熬一熬便过去了。”
我听得直发愣,这算什么病症?畏光且每日间歇腹痛,患病的还不知一、二人,全村皆是如此。我当真是闻所未闻,不免怀疑跟前这个自称是王村里正的人,本就是个有颠狂症的。
可师傅却不这么想,他认真地将王满的述说听完,煞有介事地思忖了片刻,毅然道:“我随你去村里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