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白色绒球似乎是嗅到了水气,扎挣着爬到水碗跟前,伸出两只前爪抱住水碗便猛舔起水来,不过三两下,水碗竟空了,它身子一晃,一头栽进空碗里,惹得师父哈哈大笑起来。
“再去舀一碗罢。”师父将它从碗里拎出来,丝毫不在意我的不满。
我忍着薄怒,又去后院舀了一碗水来。谁料,仍是三两下,碗又空了。
“看来这点水根本不够吃呢。”师父将它托在手心里,带到了后院,径直将它放在了水缸边。
“师父!”我当真是有些恼了,着实不解师父为何这般袒护这罪魁祸首。
师父一手护着那正贪婪饮水的獙獙,防它掉下水缸,一手屈指在我脑门上磕了一下:“榆木脑袋,怎么教也教不会。狡猾、善妒、贪水,天下所有的獙獙都是如此,那是它们的天性,若非人心浮躁,又怎会招惹上它?人也有其天性,心不躁动,有所为有所不为,才分出善恶来。”
我似乎是听明白了,又仿佛未听明白,不知不觉间,那獙獙将整缸的水都吃尽了。我惊异地睁大眼睛,不过我巴掌大的小绒球,怎么吃得了那么多水。“师父,它怎么如此贪水?”
师父将打着饱嗝的獙獙托在手里,笑道:“这个,是对它狡猾善妒的惩罚。心里妒火高烧,烧得它异常干渴,便要贪水,若是久久吃不到水,便要教心火焚烧而亡。”
怪不得师父之前说獙獙所到之处,干旱百里,想是水都教它吃尽了。今春干旱,想必与它也脱不了干系。
师父取出金铃铛,重新将它收入铃铛,揣回怀里,我却还在想着师父方才说的獙獙与人的天性,我仿佛是明白的,但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明白了些什么。
开铺子不到一个时辰,金家的车又停在了铺子跟前,还是每回来接我的那个车夫,一跳下车就催着我快随他走。
到了金家,金承业险些没朝我跪拜下去,问了仆妇才知道,昨晚秦氏的胎已然要没了,可就在天亮时分,人渐渐安稳下来,血也止住了。
我不大肯信,几步走进屋子,到了床榻边,扣起秦氏的手腕听了一回,却也不容我不信了。她的脉象四平八稳,胎象也甚好,若非她的脸色还是惨白无光的,几乎瞧不出她先前的情形有多凶险。
那菟丝膏做的丸药,看来是赶上了。我四下望了一圈,屋里并不见金家大娘子踪迹,也不知她如何了。
保险起见,我又扣着秦氏的腕子仔细听了听,确实平顺无碍。只是我不能确定这胎究竟是真是假,另有一桩奇怪的,秦氏刚有孕时,我来听脉,分明是个男胎,眼下再听,却成了女胎。
我不禁打眼瞧了瞧屋外的金承业,他正欢天喜地地吩咐管事去置备祭祖的供桌,他心里一直默认秦氏怀的是男孩,若是得知此是成了女孩儿,不知他会如何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