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鸡飞狗跳地闹将起来,芍药哭着跑去了后院,林妈妈恼得直跺脚,韩画师又挣着要去找芍药,教几个百花楼里的健仆拦腰抱住。
“赵知府,您倒是替咱们这些弱质女流作个住哇。”林妈妈在赵善防跟前屈着膝,不肯起身,倒果真是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
末了还是赵善防叱责了一嗓子,命人将那韩画师扔了出去,自个儿气恼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我看着他那做派,也不似时常流连欢场的,今日也不知是为何,莫名其妙地跑来,目睹了这一场闹剧。
师父回头冲楼上一招手,我忙趁着花厅里的混乱跑下了楼,许是因为我的样貌变了,从大门出去时竟谁也没有留意到我。
三名便服的官差领了赵善防的命,架着韩画师,将他扔到了街面上,师父拉着我从百花楼里紧跟了出去,隐在暗处,瞧着韩画师的动静。
之间他坐在百花楼门前嚎啕大哭了一阵,来来往往的人见有个大男人席地坐在百花楼前痛哭,皆不当回事,瞥一眼便擦身而过。百花楼里吃醉了酒缠着姑娘浑闹,又教楼里的小厮们扔出来的酒客比比皆是,确是不算稀奇。
韩画师独自悲恸了一会儿,盯着紧闭的百花楼大门出了一阵神,失魂落魄地从地下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去。师父拉着我的手从幽暗处出来,悄然跟了上去。
他从百花楼所在的灯火璀璨的烟花地走出来,独自在街上踟蹰着前行,穿过大小不一的巷子,拐进了一条破败脏乱的小巷子里。他许是伤心狠了,这一路,竟都没有觉察身后有人尾随。
他推开了一间小屋的门,木知木觉地走了进去,走进去半晌,才想起回身来闭门。
他刚要将门半阖上,有人伸臂一推,将那门又推开,并将他一同往后推出两步。他踉踉跄跄地勉强站稳脚,一抬头,对上的正是师父愠怒却仍带着笑的脸。
“你……你是……”他结结巴巴地指着师父道:“你是什么人?到我家来作甚?”
“作甚?”师父的声音听起来已寒似冰霜,一步步地往前,逼得韩画师不住后退:“你问我来作甚,你在此间又作了什么?”
我站在门口,突然膝盖上便是一痛,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下。我的腿膝上传来一阵钝重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我的肌骨内迅速干枯,筋骨每动一下,都如刀劈一般,我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阿心。”师父忙回到我身旁,将我从地下拉拽起来,可我的腿上一丝气力都没有。那时我心里头一个念头便是:原来人老了,便是这个感觉的。
韩画师果然心虚得紧,趁着师父来扶我,一转身便往里屋跑,我听见沉闷的一声响,里屋的门教他落了栓。
师父捧起我的脸看了看,又伸手在我头顶上轻抚了两下:“莫怕,师父在呢。”
我点点头,只要有师父在身旁,闯幽都我都不曾怕过,老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