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收药的事儿,从前师父总不肯带着我一同去,我猜想他是嫌我累赘碍事,后来收了一只獙獙,他带我同去了一趟姑逢山,放归那只獙獙。一路确实耗费不少时日,虽说我知道自己跟去了会有所耽搁,却没料到拖手拖脚地耽延至此,此后我也再没脸向师父提起要一同去收药的话。
我不提,不料师父倒自己先提了,按着师父的说法,全因我太过鲁莽,若是留我一人在铺子里,迟早又得出些幺蛾子,搅得他在外不得安心,索性就带在身边,日夜管束着,倒也罢了。
后来他又说起了另一则缘由,说什么今年我红鸾星动,宜驿马化解。
我才不在乎师父究竟是为了什么,能带着我出去逛一大圈,总是好的。
这回去收药的地方并不远,就在淮南,连车也不必雇,两人一路闲闲地逛过去,也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就到了淮南安丰镇。
安丰镇仿佛才经过一场激战,我和师父到时,大战刚过,城门口戒备森严。说是北边的蒙古军突然来袭,仗打了一月有余,蒙古人才熬持不住率先退了军。
人人皆知蒙古军骁勇善战,能拖着蒙古军痛击一月的领将俨然成了街头巷尾百姓口中的“神将”。
只是满镇的军兵俱神色凝重,并没有打了胜仗的激越。
因次日要上山寻药,师父领着我在一家客栈住下,在客栈的厅堂内用过一餐饭,便知晓了镇上气氛紧张的原因。原是安丰军的主将在追击蒙古军主将时跌落了山崖,安丰军连日派人在山崖下搜寻,却了无踪迹。
师父对战事从没有兴趣,临安的街头巷尾也时常有人说起战事,他也从不多问一句。
安丰镇大战刚过,设有宵禁,用过晚膳我也无处可去,只得早早回房歇下,暗暗地为明日一早上山积攒气力,至少不能拖累了师父白耽误功夫罢。
次晨出了安丰镇,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渐渐地走进了山里。
秋天山里尤其好看,秋叶刚刚有些泛黄,野果琳琅。我积蓄了一晚的力道并未完全使上,倒不是我体弱走不动道,而是师父走得慢。
他慢慢地踱着,还不是停下脚步,将那些能入药的花草枝干指给我看,教我尝味道辨气味,路过别致的溪流,甚至还要停下歇脚观景,好像是在逛市集似的,一点儿也不着急。最要命的是,他不知何时带了少康酒出来,一路就诱着我蠢蠢欲动。
这山中有一条樵夫踩出的小道,经年累月,已十分平顺,我们沿着那条道,正午时分便到了半山腰中。
在山脚下仰望时,我就遥遥望见半山腰水雾笼罩中,有大片的紫色,只瞧不清是什么,到了近前,又是正午的日头拨开了山中水雾的时分,眼前大片大片的蓝紫色野花,葳蕤盛放。
“师父且考你一考,看你药典背得如何。”师父向那一大片蓝紫丛一指:“你来说说,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