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间小破庙收拾出来的屋子,实则也不算太小,背靠悬崖面向群山的正殿中几案茶炉俱全,东面一间配殿略大,没有床榻,木板铺地设了睡席,西面两间小屋,则是净房与灶房,虽许久没人来住过,灶房内的薪柴码得齐齐整整。
这哪里是小破庙,分明是隐士避世的绝佳居所。
“如何?”师父带着得意向那小屋摊开手臂,“今日原就想着要带你过来,你素来贪顽,见着这个必定欢喜,不想你半道又生了善心要救人,倒是便宜了他。”
我看向大黑马驮着的那人,暗忖了一下自己是否有气力能将他从马背上搬挪下来。那人的身量看起来与师父差不多,便是说,我顶多只到他的下颌处,莫说他浑身厚实的披挂,就是没那身看起来就沉甸甸的铠甲,我也搬不动他。
我求助地望向师父,讨好地冲他笑。
师父将他从马背上提了起来,扛药袋子一般扛在肩膀上。
我眼明手快地去将东边厢房的门移开,让到一旁。
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原是打算让他就地躺在外头的。”话虽这般说,师父还是将他扛进了屋子。
因他身上裹着铠甲,也不能教他立时就躺下来,只得扶持着他先靠墙坐着,师父替他解甲,我忙忙地跑去西边的灶房,利索地生起火。
本以为小屋无人居住,水缸该是空的,可探头一瞧,大缸里的水竟是满的,不仅是满的,水缸底部还有涓涓细流的动静,一根粗实的竹管自上而下贯穿了大水缸,上头进水,下头出水,水流不绝,水缸里始终是满的。此处正有一股不大不小的山泉流过,巧妙地被接入竹管中,引入灶房。
我竟不知师父在这小屋上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又不见他常来住,这未免也太费事了些。
趁着烧水的空,我又跑回东厢房,师父已将那人的盔甲卸了下来,正沉沉地提着往外扔。
“师父,这是做什么。”我赶紧拦住他,朝屋内努了努嘴:“看这身锁甲,他必定是个郎将,就这么扔了,总不太好罢……”
师父并不理会我,径直走出屋子,走到悬崖边,甩手就将那副血迹斑驳的铠甲扔下了山崖。回过头来还嫌恶地看着自己的手道:“那可是替你备下的屋子,这腌臜物也不知沾了多少回污血,戾气太重,仔细污了你的屋子,还是丢了干净。”
师父总有些教人措手不及的道理,我也没话好辩驳,扔也扔了,说什么也是白说,况且屋里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未必能活得下来,又伤了脑袋,纵然活了,指不定就是个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