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一桌,祁佳、顾贞相视苦笑,祁佳道:“输得冤吗?”
“不冤!”顾贞借酒消愁:“咱们还年轻,大不了考几十年,皇天不负有心人!”
……
名声遍传内外的贾琮,仿佛对于本县童生的议论、荣国府的小波折,全然不知,此时贾琮、秦钟坐在一间民房内,位于永昌门东市集。
贾琮思索着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以及下几步该怎么走。
用比较装逼的话说:历史的车轮,已经被他移动了些许轨迹?
至少在贾府是如此,秦师姐的命运已完全改变,但此间有一点,他必须预防:倘使院试再中,樊林、沈镐、刘东升会相继成为他的座师,而他与刘东升的关系,细查之下,之前就有端倪,刘东升参倒贾珍,即便贾珍再蠢,又如何不会起疑心?所以,除恶务尽……贾珍贾蓉,绝不能留!
即使贾珍没了爵位权力,可有贾蔷帮衬,仍旧文恬武嬉,父子换着调戏二尤,夜长梦多,他们做出更恶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对他贾琮有威胁的可能。任何对己不利的可能,务必扼杀在摇篮之中!至于除掉他们的办法……贾琮笑了笑,一条条冷酷的阴谋在脑海拂过。
古代宗族,并非任何一家都抱成一团,你死我活的情况不奇怪:万历年间的刘台,在遭受无情的政治打击之时,和他有仇怨的同族之人趁机栽赃,刘台被活生生整死。
刘台是张居正的学生,他是历史上第一个以学生身份上奏折抨击老师的人,所以,他被张居正手下、同宗之人玩死了。
二姐姐贾迎春、四妹妹贾惜春等人的命运,也只有他在朝廷得到大权,成为家族不得不倚仗的人之后,才有可能去改变。
可是,来得及吗?
按照时间进度,至少有五六年贾府才抄家,在这五六年之中,贾琮最理想的进境是如此:考中进士,进入翰林院,规避家族风险。
然而,翰林院修撰、编修、侍读、侍讲、庶吉士等,并没有什么大权力!只是内阁的接班人,等待入阁?等待成为辅臣接班人?那要几十年?等不及!
贾琮唯一的出路是:用朝廷的君臣关系,来压制家族的长幼关系。
贾琮冥思苦想,慢着……秦业、刘东升都提过,他的治河策论,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赞赏?那位大人物究竟是谁?听起来不可能是皇帝,难道是亲王?有权的亲王?
匡六合的民居外便是市集,叫卖声、杂耍声,隐隐约约从门板透过来,前店是柜台,后面是小四合院。秦钟吃不惯粗茶淡饭,他家虽比不上贾家,到底也是官家公子,秦钟嫌弃道:“子礼,这米好难吃啊,这是米吗?”
元明以来,经济重心早已南移,北方吃的米,大部分是南方漕运运过来的,农作物格局是南稻北麦。另一时空这种格局的改变,主要在清朝,因为,适合北方大面积栽种的稻谷,是经过宋、元、明的漫长挑选、实验出来的,不容易。
贾琮尝了几口,味如嚼沙:难怪秦钟嫌弃。贾琮不挑食,前提是要干净一点,这米汤不脏,喉结一动,他吞咽下去:“是米,不过是小米。”
“什么叫小米?”秦钟不耻下问,他很佩服师弟的博学多闻。
官家养出来的公子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贾琮前世出身农村,读过书,也下过田地,温言解释道:“就是书上说的五谷之一,小米,也就是粟。南方米多,所以南方人不吃粟,只用来喂鸟,这种小米,北方很多民众都用来做粥,味道十分不好。但老百姓又要服徭役、又要交税,还有多少余粮?咱们读书人,家世也不赖,若是力所能及,就去改变。不然,像晋朝的一位皇帝:老百姓没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皇帝当成这样,真是蒙羞千古。”
“有道理。”秦钟点头。
匡母戴布包头、穿寻常粗布,听说儿子请来两位好友,是京城的世家公子,其中一位还是他家恩人,她哪里见过这种人物,开始话也说不出来,拘束、担心,叫儿子赶紧出去买鱼肉,自己下粥,她进来,见这两位谈吐、气度,手都不知往哪放:“两位爷,我儿就要回来,家里拮据,没有好的,你们受罪。”
“我们和令郎兄弟相称,老人家不必拘束。”贾琮笑容随性温和,匡母才放心出去,咧嘴笑,不知该说什么,匡六合欢欢喜喜买肉回来,外面就鸡飞狗跳,还传来磨刀声……
秦钟大惊失色:“子礼,这家人是《水浒传》中的黑店,要谋财害命!”
“噗!”贾琮喷出茶水,没好气道:“你没细心留意平民的生活,为什么是《水浒传》?难道不是《三国演义》的曹操,进了吕伯奢家?”
曹操多疑,听见磨刀声,杀光朋友一家人,事后才知道朋友一家是要杀猪款待他。
“是我少见多怪了。”秦钟讪讪干笑,心有余悸,不时眼睛瞄向门外,孙福他们还守着呢,怎么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