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度较为平缓的荒地上,贾琮站在道边,下面是一块新开辟出来的土地,秋风吹来泥土味、草香、秸秆燃烧过后的味道,入目丛林、盆地,没有小桥流水、秦淮楚馆、名人遗迹的风韵,众秀才大摇其头,很是无味。这也怪不得,劳力者下、劳智者中、劳人者上,读书人向来不喜并不精通农作。
倒是传来的几声鸟鸣、羊咩增加了雅趣。
七八个乡勇手提肩扛地拿来了所购器物放在路边,为首一个乡勇卷着裤腿、头戴瓦楞帽,大手大脚地举起两个辘轳:“贾小相公,作坊的轱辘皆是大的,我们看着恐套不进人字架的橛木,便换了尺寸合适的辘轳,使得么?”
“使得,使得,尺寸合适便使得。”贾琮摸摸圆滑的辘轳,心里琢磨道:“说白了就是滑轮原理,这种原理古人并非不知,可惜科技被视为奇淫技巧,天启皇帝朱由检要是不当皇帝,也是一个优异的工匠了……”
魏无知伸长脖子瞅瞅,笑而不语,他母亲是罗国奇的姑姑,和宛平罗家是姻亲,吏部考功司郎中罗敏成他堂舅,今年秋天正执掌官员考核、任免、升降、推荐,权势很大,他所仪仗正由此,是以贾琮背后勋贵家族的贾氏宗族,他也有些轻视了。
匡六合嘀咕道:“鹏举,子礼真是在建造‘木牛’了,以器物代耕牛,若有效用,不必县衙推广,乡民也能争相仿之,这是好事呀……”
王应麟皱眉道:“虽说地方官很有必要知晓一些民间操作,天意自我民意,天听自我天听,但我们还是务必以苦练八股为要……奇淫技巧不过玩乐罢了……”
看热闹的张茂才最是明白不过,心道:“匡六合性子温厚,贾子礼又是为他家乡做好事,他自然感激乐意,王应麟则是切切实实的功利了,除了权势再无他物……若是将来山海盟发展壮大,他这个副盟会不会引起贾琮不快呢?我当初也是图玩乐进来的,这贾琮值不值得扶,再观望观望吧……”
这时贾琮已在指导乡勇,于一块数丈的土地两侧摆好人字架,人字架的两端是三角形的,利于稳固,贾琮吩咐道:“此等‘木牛’只需要三个人就成,你扶住左边,你扶住右边那个,把辘轳套进人字架上面的橛木,对对对……中间那位,把长木搭在两个人字架上……”
待得长木被绳索绑定,贾琮喜道:“长木中间的铁环,箍住铁犁的木架……对,便是这般……左右两个使劲稳住人字架并摇动橛木,中间那个推犁,另外的器具如法炮制即可……”
或好奇、或不屑、或鄙夷的魏无知一类的秀才,随着中间那乡勇推动铁犁扶手,左右两人摇动辘轳套住的橛木,他们突然连连睁大了眼睛,那推犁的乡勇,也不见得多么费力,土地竟然被翻出了七八寸。
钱里长张了张嘴,愕然,继而兴奋道:“真是木牛!真是木牛!活脱脱诸葛武侯在世!依小老儿看,按照贾小相公此法,三人之力,可抵二牛!”
二牛之力,不用怎么想,肯定比三个普通民壮大上太多,而如今,贾琮想出来的东西,似乎妇人都推得动,省力、便宜。
不少秀才惊异起来,看向贾琮的目光已有不同了,魏无知的阴沉一闪而逝,他犹然不可置信,贾琮怎么什么都会?那个灵光保佑、文曲星下凡的传说是真的么?这种神灵相助会不会克到自己?魏无知忌惮地退后几步。
他不死心,再看另外三副如法炮制的木牛,情况却无一例外。
张茂才抓耳挠腮道:“这……这……我好像哪本书上见到过,子礼,这是不是叫做‘代架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