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你说的是什么话?”卓玉娘怫然不悦,低喝道,“那是四房里给七娘看中的人!”
卓绛娘冷笑着道:“告诉你吧,早在七娘回长安之前,阮郎君束发的时候,嫡母就为你试探过大姑母的口风了!”
卓玉娘一愣,道:“什么?”
“大姑母想都没想就回了,说她的养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她自来看不惯庶出,哪怕咱们是嫡母一手抚养长大,大姑母也不喜欢。”卓绛娘沉声道,“从谁肚子里出来是咱们能挑选的吗?若是能够选,谁不愿意做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如纪阳长公主、义康公主这样的恣意自在?!难为咱们喜欢做婢生女不成!”
卓玉娘脸色也很不好看,半晌才道:“我素知大姑母不是很喜欢我,就是场面上对咱们也是淡淡的,虽然没见过她对大姐,但看她对七娘实在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可她是长辈,咱们能怎么样呢?”
她以为卓绛娘是纯粹为了自己气不过,就安慰她道,“四姐也别难过了,你想即使大姑母疼咱们,这儿才是咱们的家呢,姑母又不是嫡母,嫡母疼咱们不就好了吗?”
卓绛娘抿了抿嘴,道:“是啊,嫡母是疼咱们的,可嫡母多年来没个郎君……现在将来,又能帮上咱们什么呢?”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卓玉娘怔了片刻,叹口气道,“怎么说咱们也是侯府里金贵的娘子,比之寻常贩夫走卒之家的女孩子怎么都珍贵多了……何况嫡母肯尽力,咱们也该知足了,多少人家把庶女看得和贼一样呢……就说祈国公府之前的七娘,也算是才貌双全了,结果因为不是祈国公夫人亲生的,到了年岁,随随便便就打发出了门,嫁的那个人一无是处不说,连嫁妆都没给什么,满长安议论起来传到了宁七娘的祖母纪阳长公主耳朵里,纪阳长公主一心一意护着雍城侯世子,听说之后也只是痛骂了祈国公夫人一回罢了……到底没提另外给宁七娘寻人家的事情……”
卓绛娘唇边浮出一丝冷笑,道:“这样认命的话可不像是你说的啊,六娘你方才还说不甘心呢!”
卓玉娘皱眉道:“四姐你说这话徒然使人心里烦恼,我当然是不甘心的,可不甘心没办法时,我又能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吗?”午后的春晖从窗前投进来,在榻下的氍毹上照得堂皇,卓绛娘的眸子却格外的幽深,她轻轻的道,“阮云舒是多好的夫婿人选?性情温柔谦和、容貌俊秀,难得才华过人,无兄弟无姐妹,没有妯娌的纷争……大姑母再不喜欢你,你总也是她的侄女,只要进了门……按大姑母的性情也不可能一直故意为难着你……等你生了孩子……”
卓玉娘脸色变了变:“四姐!我再说一遍,那是七娘的夫婿!”
“七娘?”卓绛娘冷笑着道,“你别糊涂了,她打小生长江南,连和咱们一起长大都不是!凭什么她一回来,什么好的都要让着她?四房里的十郎让她,那是四叔和四婶偏心,咱们大房凭什么?”
“十郎?”卓玉娘皱着眉,道,“十郎被送去庄子上的事情我也听到点,不是说他做错了事情吗?”
卓绛娘不屑道:“你这几天,成日往外跑,这样的消息居然也信了!十郎本来是四婶亲自抚养长大的,从前看得和嫡子一样,如今七娘一回来,他就又是落水又是送到庄子上,为什么会这么巧?你就没想过他是碍了谁的路吗?”
卓玉娘道:“这话说的对七娘却有些不公平,论嫡庶,七娘是正经的嫡女,十郎才是庶子,论长幼,七娘也长,十郎到哪里去碍七娘的路?”
“你真糊涂,怎么不想一想,这十郎之前一直养在了四婶身边,能不占去四婶许多功夫?那时候七娘没回来,四婶养他也许为了跟前解闷吧,但现在七娘回来了,她才是四婶的亲生骨肉,四婶哪儿还有功夫去敷衍十郎?”卓绛娘不屑道,“没有这个功夫去敷衍,十郎被冷落了,人家能不议论四婶之前养着十郎原来也只是虚应吗?祖母也要过问的,这样有损四婶的贤德名声啊!只有寻了十郎的不是,把他索性打发了——连汪氏也被打发了,这样四房里连妾带庶子都赶走了,再没人碍着四婶全心全意的疼爱亲生骨肉!可怜的十郎,他这么点儿大年纪哪里知道好与坏?恐怕这会一路哭到庄子上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吧?”
卓玉娘皱着眉道:“这到底是四房里的事情,咱们何必去多管?连母亲都不多这个嘴的。”
卓绛娘道:“好吧,这个先不说,总而言之,四房里让着她那是她的事情,可凭什么咱们也要让她?”
“我没有让着她。”卓玉娘道,“我是讨好她的人么?只是究竟自家姐妹,这天下的郎君又不是就阮表哥一个,我为什么要和七娘争?”
卓绛娘轻蔑的道:“阮云舒还不是七娘的呢!不过是大姑母偏心,才许了七娘过门!可你看看,七娘她做的都是什么事情?连我足不出门的人都听说了,打从春宴起,她就和雍城侯世子勾勾搭搭……哪里有一点点亲近阮云舒的意思?我想大姑母会不知道吗?纵然如此,如今大姑母也没提出来不要她的话吧?放着咱们这些正经做派的侄女不要,倒是赶着捧那不守妇道的嫡女!大姑母,也太糊涂了……”
“七娘她是不喜欢阮表哥。”卓玉娘道,“但如今两边长辈都没改主意,我这么去拆台,这成什么样子?叫祖母知道了,传出咱们姐妹争一夫的事情,有多少脸丢不完哪?四姐你不要提了,阮表哥再好,他既然是长辈们属意七娘的夫婿,我总不会去多看一眼的,我不信这偌大的长安,还没有合宜的人!”
“姐妹?”卓绛娘轻嘲道,“你将来出了阁,旁人打起你夫婿的主意,你难道不管?”
“这怎么能一样?”卓玉娘扬眉道,“那时候我是正经的正妻,谁敢在我眼皮底下起不该起的心思,我岂能饶了那些贱骨头!若我将来的夫婿自己出去招花惹草,我也必不和他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