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南第一才女?!”卓昭节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敏平侯淡淡的道:“原来你自己还不知道?长安一夜之间传遍,道是前两日曲江畔有一位才从江南来的才女,才思敏捷,研墨光景就一气呵成七绝咏花诗,非但助宰相时锦章长孙女夺得‘虞姬艳装’一盆、令后族出身的小娘子观后甘拜下风,未落一字即走,更是点醒当时旁观的数名士子,从原本的畏惧来年春闱才子如云、到如今争先恐后的报名……现在那句‘不屑梅菊避花开’已经传遍长安,甚至连宫中也有耳闻,那首诗你送给了时锦章的孙女,如今已有人开出百金求购,却仍旧被拒绝,据说那日你成诗用过的笔墨书案都被高价卖出……”
卓昭节目瞪口呆!
“怎会如此?!”当时虽然有那布衣士子等几人竭力称赞过那首咏“虞姬艳装”,但卓昭节也只当恰好触动了他们的心事,一时沾沾自喜,过后也就忘记了,毕竟她向来得过且过,自认才学不过泛泛,不可能被一个陌生士子一赞就晕了头真当自己诗压陆海才倾潘江,如今听敏平侯这么一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说这番话的不是敏平侯,敏平侯这个祖父又素来对孙辈不甚亲热,而且连侯府都不常待,今日特别在这里等她,绝对不可能是为了逗趣,她决计不肯信!
敏平侯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卓昭节摇头:“我前两日病了,今日才从外头回来,并没有听见这样的传闻。”
“罢了。”敏平侯沉吟了一下,道,“那你是几时认识了那陆含冰?”
这回卓昭节更加的茫然了:“祖父,我头一次听说陆含冰之名。”
她这么接二连三的一问三不知,敏平侯也不禁露出一丝愕然,想了想道:“据说你在曲江边成诗后,当场点醒一名士子打头宣布要改变主意、参加明春的会试,可有此事?”
卓昭节迟疑着点了点头。
敏平侯道:“那名士子就是陆含冰。”
卓昭节听着下文。
敏平侯沉吟了片刻,才继续道:“他是河南人氏,还是解元出身。”
卓昭节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道:“咦,那他骗人,既是乡试解元,哪里会不敢下场?”
“不,他未曾说谎。”敏平侯平静的道,“这陆含冰起初确实不曾报名,甚至打算花会结束就返乡等下科,结果评了你那阕诗后,这才去补了名。”
他看了眼孙女,“你可知道他为何以解元之身也不敢报明年的这一科?”
卓昭节摇头。
“因为明科下场的人,打头就是时锦章的长孙时雅风,还有邵国公府的慕空瑶,阮家的阮云舒,温如屹之子温柏……这些人本就才名盛于长安,又是高官显宦之后,甚至不乏国戚。”敏平侯缓缓道,“这陆含冰初到长安的时候闻说与这些人同场应试时还十分兴奋,但后来却被人提醒……会试之后还有殿试!那才是正经的排名的时候!”
卓昭节忍不住道:“他是担心圣人因为时二郎君等人的出身,打压他的名次吗?”
敏平侯淡淡道:“不是担心,是肯定,圣人年岁大了,明科这些人,多半都是本朝的功臣故旧之后,圣人如今很是念旧。”
他也不理会孙女疑惑的神色,径自说下去道,“时锦章早几年就想致仕,却被圣人死死留下,他和你外祖父一样对长安的水土有些不服,多年下来还是不能适应,虽然是宰相的待遇,却还是落了个一身是病,圣人不可能不补偿他的,再说时雅风才学也着实不错……温如屹也差不多,慕空瑶乃邵国公之子,邵国公之妹就是如今的太子妃,那是皇后娘娘极为喜欢的长媳,必然要为慕家子弟说话,还有士子范得意与真定郡王交好,也在皇后、慕家照料的人之内……其他几个也差不多,所以即使这陆含冰会试夺魁,到了殿试的时候,头甲三人必定与他无份,此人心气高傲,没到长安之前就发誓要夺得头甲之名!”
敏平侯看着孙女,“因此他宁可避开这一科,你觉得这样的人,会被你这么个小娘子一首诗打动吗?”
卓昭节听出他语气中的质疑与轻视,顿时涨红了脸,顿了一顿,才咬着唇道:“我之前并不认识这个人,就是如今祖父说了是谁,再见到那位陆士子我也不见得就能认出他来,至于他到底是被我的诗打动改变了主意,还是旁的缘故恰好拿了这个做借口,我又怎么知道呢?”
敏平侯淡淡的道:“这么说来他在人群中替你吹嘘的那番行径不是你指使的?”
“当然不是!”卓昭节究竟年少,闻言自觉深受羞辱,微握着拳,怒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再说了,那日我是去游芙蓉园并看牡丹花的,哪里能想到会遇见时大娘子与淳于娘子斗诗争花、我不过站在旁边也被拖下了水?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若我自己或身边的人与那陆含冰有所勾结,那许多人难道没有一个看到吗?我虽然惫懒不堪造就,但外祖父性情耿直高洁,这样弄虚作假的事情还不屑为之!”
她微扬着下颔道,“再说我若是在乎这样得来的才名,从前在江南的时候,自太守以下莫不对外祖父极为推崇,诸表哥、表弟也各有同窗好友,我为何不在江南都设法弄到这么个才女的名头?祖父实在太小觑我了!”
敏平侯漠然道:“这么说来一切都是巧合了。”他目光陡然一厉,“但你是怎么与我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