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芳礼与游氏看着下首锦衣玉面、神采飞扬中略带焦灼的少年,心情非常的复杂。
凭心而论这雍城侯世子长的实在不坏,卓芳礼和游氏之前为卓昭节相中的阮云舒也是个一表人才的少年了,可若放在宁摇碧身边一比顿时就失色了许多,虽然这里面有阮云舒性情温良,本身不是极引人瞩目的气质的缘故,但也足以说明宁摇碧容貌上的优势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不说从薛嫔论起了——那一位出身卑贱,没副好容貌又怎么可能被先帝看中收入宫闱,就说雍城侯,少年时候在长安的声势绝不在时采风之下,公主爱子的身份是一个,另一个就是容貌俊秀,引得满长安不知道多少高门贵女为他神魂颠倒,申骊歌虽然是胡女,但眼眸湛蓝发色灿烂又何尝不是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人儿?
有这样的长辈在,宁摇碧的容貌自然是极为出色的。
大凉选官的四条,身言书判,头一条是身,即容貌。实际上不仅仅是朝廷任用官吏如此,寻常人看人也是如此。
虽然卓芳礼和游氏都认为宁摇碧不会是个好的夫婿人选,尤其是在有阮云舒的比较之下,那就更加不可靠了,但如今看着宁摇碧俊逸飞扬、英气勃勃的模样心里实在难以生出不喜来,到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实际上他们从前倒也不是没见过宁摇碧,但宁摇碧在长安向来就是个麻烦的人物,加上又是个晚辈,是以遇见了也多半扭过头去当作未见,如今圣旨已下,那是铁板钉钉的郎子了,再怎么疑惑也只能统统都放下来,这么一仔细端详,卓芳礼和游氏心里的厌恶倒是去了大半,卓芳礼此刻便和颜悦色的道:“天这么晚了,世子还亲自登门来寻小儿,未知有什么急事?”
宁摇碧自然是来探望卓昭节的,这一点卓家上上下下都清楚,不过他既然自称是来找卓昭粹的,那卓家自然就要这么说,虽然圣旨下来,从这一刻起,卓昭节可以说是被划成宁家妇了,但究竟没有成婚,宁摇碧这样擦着黑的来找卓昭节,到底于礼不合,这位世子做事向来以不管不顾而著称,他肯找个借口,卓家已经谢天谢地,断然没有不接下来的道理。
卓芳礼这么问了,也是想趁机套一套宁摇碧的话,看看这个名满长安的纨绔到底能有多少优点——是的,他如今完全没有心情去挑宁摇碧的缺点了,左右圣旨都接了,难道还能悔婚吗?卓家现在不说风雨飘摇,却也是到了必须谨慎的时刻,就是敏平侯现在对着孙女也说不出来“祖父为你设法退了这门婚事”的承诺了——因为延昌郡王只能是郡王了,至少在圣人与皇后还在时如此!
既然卓昭节嫁到雍城侯府已经是不可违背之事……卓芳礼现下也只想多知道点宁摇碧的优点,安一安自己的心……至于缺点,卓芳礼决定还是尽量当作看不见罢,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事情既然这样了,总得往好处想一想罢?否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他这么想着,接着宁摇碧拜访的话题问下去,自然就是要慢慢把话题圆上,再掂量一下这个世子……
不想宁摇碧进得敏平侯府门来,一路上都是口口声声寻卓昭粹商议某事,到了念慈堂里,打量几眼四周,见下人不多,且都穿戴齐整,估计都是心腹之类,却没了寒暄的心思,劈头就直奔主题,正色道:“岳父大人!”
他改称呼改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自然、如此之突然,叫卓芳礼与游氏齐齐一震——卓芳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宁摇碧全然没有察觉,继续直言道,“实不相瞒,小婿此来是因为听说昭节病了,想探一探,未知现在可方便吗?”
跪坐在宁摇碧身后的苏史那赶紧咳嗽一声:“卓君与游夫人请不要误会,实际上自太子生辰后,某家的小主人便惦记着到府上一晤,不想这几日长公主稍有不适,小主人须得伺候左右,这才耽搁了辰光,这不,今日长公主玉体安康,小主人不及等到明日就过来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小子对昭节还算真心。
卓芳礼和游氏无语的看着宁摇碧,自我安慰的想,到底是公主爱孙、侯爵世子,又是定好了的未来郎子,为了女儿,卓芳礼和游氏也不想得罪了宁摇碧,借着苏史那的话,卓芳礼缓和了语气,道:“小女叫世子费心了。”
“不费心。”宁摇碧早就不耐烦这么客套下去了,按着他的脾气,拜访卓昭粹,那是对外的借口,进了敏平侯府的大门,这个借口就可以忘记了——他应该直接被带到镜鸿楼才对,若不是念着未来岳父岳母的面子,他根本不想来这念慈堂,这会见卓芳礼只顾客气,根本没有让自己见卓昭节的意思,就继续提醒道,“岳父大人是否可以遣人为小婿带路?”
“……”卓芳礼深吸了口气,暗中扶了把跟前的长案,勉强笑道,“有劳世子挂念,但如今小女恐怕已经睡下了。”
宁摇碧沉思数息,道:“是么?看来昭节还没好?那我不和她说话了,就看看她罢。”
游氏听到这儿实在是撑不住了,这雍城侯世子是满长安出了名的纨绔与厚颜——不管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至少厚颜这一点,今儿个算是领教了——纵然是圣旨定下来的未婚妻,到底还没过门呢,这近晚近夜的辰光,女孩子又“病”着,他要去登堂入室的探望像话吗?
换了寻常之人,即使关心则乱,失口提了这样的要求,接着也该醒悟此举不妥了,就算一时没有醒悟,卓芳礼说卓昭节睡下了,内中的提醒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