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夕阳漫天,卓昭节才告辞成功,宁摇碧自是一路相送到靖善坊,看着她乘坐的马车进了敏平侯府的门才依依而去。
卓昭节心情极好的到上房见沈氏,不想才进院门就听得里头一阵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中间似乎还有男子一迭声的哀求——又有大夫人、游氏等人不冷不热的劝解,热闹极了。
进得门去,就见沈氏苍白着一张脸,望之一转眼的功夫就老了好几岁,面色阴沉之极,在她脚边跪着的是卓芳涯,一身石青绣袍被揉得到处皱巴巴的,头上金冠也有点儿松了,面色赤红,正激动的道:“……孩儿想要个子嗣有什么错!”
——离他大约三五步的位置,一对穿红着绿的主仆以一种谦卑的姿态跪着,稍前看着像主子的女子手里帕子半遮着脸,不时哽咽出声,后头的使女怯生生的扶着她,手臂不时护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和游氏分坐在两旁,二夫人与三夫人神色恭敬,大夫人与游氏却是淡淡的,大夫人脸上甚至有些不想掩饰的厌烦与讥诮。
看到卓昭节进来,游氏一皱眉,沈氏眼皮一撩,淡淡的道:“小七回来了?今儿个曲江好玩吗?”
没想到这上房这么乱了,沈氏还有心情问曲江,卓昭节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谨慎的道:“回祖母的话,如今已是花落,不如上回去时鲜美,但也别有风景可看。”
“唔,你玩了一天,定然累了。”沈氏看向游氏,“好了,你带小七娘回房里去罢,别叫这孩子太过辛苦。”
游氏心平气和的站起身,道:“是。”
大夫人本来还不想走,但急于知道卓昭节与宁摇碧商议的结果,不得不也跟着起来,道:“母亲,我也想起来还有些事情……”
“有什么事你就去做罢。”沈氏冷冷的道。
二夫人和三夫人看起来根本就不想过来凑这个热闹,这会大夫人和游氏都要走,她们自然也是匆匆起身告辞,一群人出了上房,里头的哭声还萦绕出去好些路才散。
卓昭节之前听过几耳朵五房后院的事情,五夫人高氏早几日前就抱着九娘卓昭宝负气回了娘家,据说是为了卓芳涯在义宁坊里养了很久的一个外室花氏有了身孕,卓芳涯执意要接花氏进门,难道刚才跪着的女子里那主子就是花氏吗?果真是弄到府里来了,如今五夫人不在,可这也不代表有空子可钻,至少沈氏若许了这花氏进门,那她之前辛苦聘到高氏为儿媳的苦心就白费了,不和高家结仇就不错了。
虽然卓芳涯现在纳妾也有话说,毕竟五夫人过门几年来只得九娘一个,没有子嗣,然而两个人现在都年轻,卓家又不是只得卓芳涯一个传承香火所以急着开枝散叶,卓家高家都是高门大家了,这样的人家为着姻亲的面子,也没有轻易纳妾——还是怀有身孕的妾,让庶长子生在嫡长子之前的道理,五夫人既然有卓昭宝可见不是不能生,当真让花氏进了门,高家不记恨,那可就怪了。
何况五夫人年轻,没有儿子固然气短一些,但也更自由,惹急了她提出和离,沈氏多年心血当真是付之东流了。
卓昭节暗想着,怪道今日沈氏也没了心情维持平常的神色谈笑,如今自己这继祖母心里指不定在怎么个吐血法呢!
大夫人跟着游氏到了四房,打发了下人,就急不可耐的问:“怎么样?”卓昭节点一点头,道:“他说回去之后就禀告纪阳长公主,不再催促咱们家。”
虽然之前在路上看卓昭节神色平静,大夫人也知道事情是成了,但现在听卓昭节亲口承认,才松了口气,道:“亏得这位世子还能听进你的话儿,不然这回咱们家可就惨了。”
卓昭节闻言就有点讪讪的,怎么说宁摇碧现在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宁摇碧做的事情,她自然也要跟着担责,对着大夫人究竟不好意思,只是大夫人也是通明的人,感慨一了句又圆好场,打趣道:“都说雍城侯世子骄横霸道,谁的话也劝说不住的,偏咱们七娘出马,三言两语的一说,他就立刻没了二话的答允下来,固然这位世子在坊间风评不够刻苦用功,但他本来就是可以袭爵的人,倒也不在乎这些,何况小娘子家寻夫婿,最紧要的一点就是要待自己好,论这一点,圣人赐的这婚可真是不错,究竟七娘福气好,咱们操心来操心去,还不如她自己的命呢。”
游氏道:“我如今也是这么想的。”
大夫人惦记着把消息去告诉卓玉娘,好叫卓玉娘放宽了心,敷衍了两句就告辞了。
等她走了,游氏问:“宁摇碧答应这事,可提出什么要求?”
卓昭节奇道:“什么要求?”
游氏仔细打量着女儿,看得出来还是出门前的一身衣物,钗环佩饰都在,神色也很自然,暗松了口气,心想这世子名声太坏,但在女色上确实是不碰的,如今卓昭节又是他的未婚妻子,料想他再犯混也不至于对卓昭节无礼……自己的女儿这点自重总也该有吧?又有使女下人跟着,看来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