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卓玉娘只是她的侄女,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游氏认为没必要为了一个庶出的侄女去冒得罪大姑子的风险,卓芳华向来最恼旁人插手她的事情的。
卓昭节也知道卓玉娘一直为自己的婚事而担心,先前听阮云舒自承与谢盈脉彼此有了约,意外之余还觉得谢盈脉这个归宿很不错——她是一到长安就听着阮云舒的赞誉的,现在想起来卓玉娘也觉得自己这堂姐的婚姻实在有些一波三折,安慰游氏道:“六姐也才比我长一岁,我想长安这许多人才,明年春闱,各地士子必定云集长安,其中定然有与六姐合宜的人的。”
究竟侄女的终身大事,游氏也不过是顺手能帮就帮一把,到底不可能一直放在心上,这会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道:“你三嫂子给你去回雪楼的建议都很好,你照着她的意思做就是了。”
到了温五娘子的生辰这日一早,卓昭节依着赫氏的建议,择了酡颜缠枝葡萄暗纹对襟宽袖上襦,内穿牙色绣绀青团花越罗诃子,系着月白隐花裙,绾双螺,珠翠少用,这样的装扮是极平常的,只是为了表示对温五娘子生辰的重视,穿的都是新衣。
用过早饭,照例到上房告诉沈氏一声,取得沈氏的准许,乘车出门。
本来从敏平侯府到曲江芙蓉园,只要出坊后沿着朱雀大街往南,在靠着明德门的安义坊边转向东,一直走到底就是了,但今日在不到安义坊的保宁坊前却就要转弯了,这是因为谢盈脉并屈谈、伍夫人前段辰光搬出了阮府,如今赁了昌乐坊中的一间小院居住——毕竟从前谢盈脉与阮云舒之间客客气气,随表姐和姐夫借住阮府倒还能说得过去,如今阮云舒连父母都禀告过了,再住下去,难免尴尬,对谢盈脉的名声也不好。
这昌乐坊其实就在通善坊的对面,卓昭节进了坊,按着阮云舒交代的寻到屈谈租赁的小院前,车夫住了马车,随车的小厮跑过去叩响了门,里头就有妇人扬声道:“来了来了!”
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跟着院门一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露出半张脸,看到了马车上敏平侯府的标记,这才笑着打开门,殷勤道:“是卓家娘子?咱们娘子已经预备好了,娘子请稍候!”
这妇人看着眼生,卓昭节思忖应该是租赁小院时顺便请的下人。
过不多久,却是伍夫人亲自推着谢盈脉过来,谢盈脉穿一身越罗裁剪的艾绿诃子裙,胸口绣着华丽繁复的牡丹花,头上绾着回心髻,淡淡的描了眉,眉心还贴了花钿,淡施脂粉,谢盈脉本来就是个端庄秀美的丽人儿,这么一上妆,更显出几分妩媚之气,倒将她的英侠气韵掩去不少。
只是此刻谢盈脉被伍夫人推着,显得满心不情愿。
卓昭节看到她们时就下车迎好了,伍夫人到了近前,与卓昭节彼此见了礼,这精明能干有主见的妇人此刻居然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道:“叫卓娘子久等了,方才一支珠钗忽然找不到,所以费了些辰光才出来。”
“我也是才到。”卓昭节好奇的看着谢盈脉面上郁闷的神色,注意到她发髻上斜插的一对点翠镶珠攒芙蓉花金步摇,那上头镶嵌的珠子是拇指大小的南珠,色泽淡金,光晕柔和,即使以卓昭节这样出身侯门的人的眼光来看也是一对好钗,估计是这对表姐妹压箱底的东西了,再结合谢盈脉那满心不情愿、几次抬手想把钗拔下、却被伍夫人眼疾手快打下去的模样,恐怕伍夫人也知道温家这次请谢盈脉赴宴未必全是好意,惟恐表妹被人比了下去,这是挖空心思要把表妹装扮起来了,然而谢盈脉却似乎无意与人争奇斗妍,不过是被表姐迫着不得已为之。
果然伍夫人和卓昭节寒暄几句的功夫,谢盈脉已经试了两三次拔掉珠钗,但伍夫人之精明,一面与卓昭节说话,一面却也盯紧了她,谢盈脉往往手才抬,就被她一把打在手背上,几次下来,伍夫人也恼了,脸色一沉,喝道:“你再拔试试看!”
谢盈脉委屈的道:“表姐,这对珠钗太过贵重,乃是姨母留给你当年的陪嫁,我戴在头上实在不能放心,万一不慎丢失……”
“闭嘴!”伍夫人见她这么说时,跟卓昭节来的下人里有人面露轻视之色,越发恼怒表妹的不听话,冷冷的喝道!
当着人前,她也不便和表妹多说什么,只匆匆叮嘱了一句,“叫你戴着你就戴着!敢乱动我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才梳起来的发式,信不信我……”
究竟谢盈脉的年岁都快到双十了,伍夫人斥她到底也没说出太扫表妹面子的话,满含威胁的瞪了眼谢盈脉,继而笑得满面春风,转向卓昭节,柔声托付着谢盈脉……
卓昭节自然是郑重承诺,决计会在席上照应好谢盈脉,与伍夫人寒暄数番,这才邀了谢盈脉一道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