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邹一昂的喜好不是很了解,两人商议了半晌,也只能得出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结论。
这天晌午后,打听到邹一昂正带着邹琼若几个在花园里玩耍,联袂而去。
邹府世居济宁,这宅子已经住了好几代人,经过多次扩展,占地极广。内中池水曲折,假山连绵,这季节虽然万木萧条,然而一路走进去,但见金叶遍地,秋水湛然,也颇多可看之处。
只是无论郗浮薇还是傅绰仙,这会儿都没心思欣赏,边走边找,匆匆而过。
半晌,转过一座假山,就听见前头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嬉闹声,女孩子们银铃似笑声里夹杂着阵阵尖叫与娇呼。
郗浮薇跟傅绰仙闻声停步,对望一眼之后,同时深吸了口气,方继续举步向前。
待进了林子,就看到之前在尚夫人面前规规矩矩端端庄庄的几位小姐们,个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裙摆上还沾了许多淤泥灰尘,甚至年纪最小的邹丹若,还赤了一只脚,白嫩嫩的脚丫踩在满是落叶的地上,脸上横七竖八抹了好几道灰黑的印子……模样虽然狼狈,小姑娘脸上却笑的阳光灿烂,正扯着邹一昂娇嗔着什么。
邹一昂半蹲在地上,笑眯眯的转头,正要回答,晃眼看见两位女先生的身影,忙起身相迎。
“邹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邹家的小姐们见状也注意到了郗浮薇跟傅绰仙,顿时露出了惧怕之色,下意识的朝邹一昂身后躲去。
邹一昂连忙不动声色的挡住妹妹们。
这情况就好像郗浮薇还有傅绰仙是坏人,要欺负人家无辜兄妹似的。
两人都有点被气笑了,对望一眼走过去,先若无其事的跟邹琼若几个道:“你们先回学堂里去,温习一下傅先生之前教授你们的技法。”
邹琼若闻言下意识的看邹一昂。
傅绰仙的脸色就瞬间凝重了一下,邹一昂神情不变,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笑着道:“两位先生都一块儿找过来了,你们且过去。”
邹琼若这才带头给郗浮薇还有傅绰仙福了福,领着妹妹们仓皇离开。
目送她们出了林子,剩下来的三个人,脸上原本的一点儿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傅绰仙考虑到邹一昂乃是邹家独子,地位无可动摇,深吸了口气,到底放缓了语气,好声好气的说道:“邹公子,尚夫人聘请我们前来贵府,为诸位小姐讲课,图的就是诸位小姐能够出落成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见邹一昂笑着点头,傅绰仙露出一丝喜色,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邹公子就算疼爱妹妹们,以后是不是也别在这样的时候,带几位小姐出来玩耍?毕竟小姐们年纪还小,这会儿就把心给玩野了,回头在课堂里还怎么静下心来进学呢?如此我们被认为误人子弟事小,耽搁了几位小姐的课业,可要怎么办?”
她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看邹一昂似乎没有明着撕破脸的意思,怎么都该一口答应,甚至信誓旦旦。
虽然不相信这人事后说改就改,真的不会再犯了,可是收敛个几日也是好的。
谁知道邹一昂闻言,挑了挑眉,却问:“两位先生,不知道你们可有兄长?”
傅绰仙不明所以,看了眼默默摇头的郗浮薇,才道:“家中有两位兄长,都已成婚……不知道邹公子问这做什么?”
“既然傅先生也是有兄长的人,那沈先生找过来也就算了,傅先生怎么也来凑这热闹,还身先士卒的打前站呢?”邹一昂就笑了,说道,“虽然说这世道对女孩儿家的要求,就是贤惠贤惠再贤惠!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我固然希望我将来的妻子温柔得体、善解人意,却也希望妹妹们将来得遇良人,一世平安喜乐!”
“可是世事难料!”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我那些妹妹们,将来会不会遇见衣冠禽兽?”
“邹公子手足情深,令人佩服!”傅绰仙听的一头雾水,说道,“但恕我直言:夫人之所以聘请我跟沈妹妹前来贵府,为诸位小姐授课,目的岂非就是为了诸位小姐的将来考虑?!如今公子既然对诸位小姐满怀爱护……却为什么还要阻拦诸位小姐进学呢?”
“傅先生口口声声不离为我那几个妹妹好,那你告诉我……这世上是不是学成了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就一准儿能够一辈子无忧无虑,与夫婿恩爱和谐?”邹一昂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淡声反问。
傅绰仙被噎了一下,说道:“婚姻大事,各有各的缘分。尤其诸位小姐这样的尊贵人,哪里是我一个西席能够置喙终身的?只是且不说邹府的门楣摆在这里,如果诸位小姐文理不通,没点儿技艺镇场子,日后长大些,需要出门走动了,却拿什么证明自己;就说这世上虽然不是每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都能够被夫婿珍惜,然而有才有貌的人,怎么都比无才无貌,又或者有貌无才、有才无貌的人更容易得到重视吧?”
“傅先生到底是教授琴技的,这番话却说的有点想当然了!”邹一昂摇头,毫不客气的说道,“先生得空可以跟沈先生请教一二,纵观古往今来的史书,所记载的女子,有几个是靠才学得到夫婿重视,过的琴瑟和鸣的?”
“婚姻之事,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一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