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签好字把本子还给小毒子,小五子俩凸起来的大眼睛顿时放了光,他激动的每说一句话,嘴巴里的白烟就跟着一阵往外冒:“太好了,总算能出去透透气了。”“是啊。”小毒子连连点头:“刚建这地儿时候,女神大人说连接天地两界,得装个双保锁太费钱了,为了省钱买化妆品害的咱这五毒祠的大门只能从人间打开,谁知这一百来年都没人来请神,害的我连个荤腥子都没见着,这回去人间,一定要狠狠吃上一顿。”他边说边扭动着滑溜溜的身子,吧嗒着密密麻麻的小脚快速在我四周来回转悠:“既然你就是被选中的赶尸后人,快接驾吧。”
云雾散去后,已能看清眼前的景象,我们所在并非旷野,而是一片开阔的没有边际的水面中,突起的一块状为圆形,面积不大的地面上。水塘中央有一道弧形下陷,而先前所见的小楼正在池水的另一旁一块同样的圆形地面上。
“我们要怎么做?”我问,小五子用他的大长腿指了指对面的吊楼:“看到楼周四角的红木寿棺了吗,这湖面被女王大人施过法术,因而不能渡河,只有四旁棺中的喜神能进楼迎接出女王大人。”“所以需族里最好的赶尸后人,喜神迎女神出祠后,再由蛊毒后人请出这池中金蟾,送女神进入人间。。”小毒子接道,他紧紧盯住我和诺璃:“你们还不快做法?”,他一扭脖子向小五子恶狠狠的吐了吐信子:“还有,说了多少遍了,不是女王,是女神大人!”
我脑子“嗡”一阵发晕,我虽说一路自学成才,是会那么点儿赶尸的本事,但……我闭目凝神凝起一股真气,将手中的黄符猛射出去,符咒飞了一两米的距离便飘飘荡荡没了力气,软软落进了静入镜面的出水里,只剩下了一抹涟漪。我试了三五次不由满头大汗,小五子紧盯着我的大眼睛也渐渐没了光彩,他终于幽幽的发了话:“你到底行不行啊?”
这……我一脸尴尬,可咱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这说啥也不能说不行啊!“差爷,还是让我来吧。”手被轻轻攥住了,诺璃取过我手里的黄符:“这么远的距离,靠起尸咒是不可能的,要靠铜铃醒尸,但若在这里做法,只怕还是不行,一定要在近处。”“那你有办法吗?”我和小五子异口同声直刷刷看向诺璃,诺璃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不管你们谁,只要能请出女神大人就好了!”小毒子接口道,他看着我摇了摇头:“哎,亏你还是尸匠后人,难怪上头每次来的时候,都说这年头的小伢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小子边说边还唱起来了:“这个人就是娘——”好你丫的,哥我可是堂堂地府鬼差爷,上过天下过地,斗得过僵尸忽悠得了阿飘的真汉子!我举起诺基亚冲着那外星神兽的脑门就要呼上去,但听诺璃一声轻喝:“我要准备做法了,你们稍稍散开!”我冲着那小子狠狠一嘶牙,咱还有大事儿没完成,再说小爷大人有大量,为了星际和平,就不为难你了!
诺璃用血在符上写下一串苗文符咒,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铃和几朵晒干的彼岸花,她将花碾碎放在符纸中央,折叠成小块状,并将折叠好的符纸张穿过铜铃的铃锤。诺璃将铜铃正放在地上,自己正襟盘坐在一旁,微微垂目:“冥花借魂,引尔返尘;从吾之命,唤昔之魂;送汝归乡,入定阴阳!”,咒毕,铜铃腾空飞起,铃内符咒燃起一阵火光,却不见有纸灰落下,诺璃一扬剑指:“铃起,归魄,赦!”铃声缓慢悠长,同寻常用铜铃赶尸并无大异,但片刻之后我却不由一惊,铃声清远响亮,似乎连池水都随之微微颤动起来,声响绝非只来自眼前一枚铜铃,果然,远处吊楼四旁的铜铃,在风中各自摆动,却竟发出全然一致的声响。
棺材板齐刷刷的被从中打开,四具棺木中分别挺起一具僵尸,诺璃提足一跃,抓住铜铃,急急一阵摇铃,楼间铜铃便也跟着一阵大响:“喜神过门,返土归乡,立,行!”诺璃边说边缓慢挪动手里的铜铃,四具僵尸便随着铜铃挪动的行径跳动。僵尸进了吊楼,诺璃将铜铃按在掌心,一阵轻抖,落下方才燃烧下的纸灰,混血点在眉心:“借尔之眸,洞悉阴阳,赦!”她闭目了片刻,又举起铜铃:“起!”
只见四只僵尸抬着一顶红绸花轿出了吊楼,轿上四角顶端雕有五毒金雕,诺璃将铜铃猛射出去,僵尸便一味向前跳动,眼看就要落进湖水,诺璃连忙又做一张符纸,烧化成灰撒进水里,水面顿时一阵汹涌,水墙扑涌而起,之间其中一只巨大蟾蜍,仅有三足,浑身金碧辉煌,口含元宝,纵身一跃,正接住花轿,金蟾从我们头顶飞跃而上,小五子赶紧也用劲儿蹦跶起来,他一把抱住了金蟾,他急的大喊:“女王大人,等等我们!”小毒子赶紧也尾巴紧紧卷住金蟾下足,他向着一旁的小五子大喝:“不是女王,是女神!”
金蟾跃上高空,水面的震动却更加明显,“怎么回事!”,一阵寒意自下而上飞快的扑涌过来,我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我一低头,水已齐腰,忍不住惊叫:“地面在下沉!”来不及我们几个反应,巨大汹涌的水流从湖底暗处卷席上来,将我们几个死死压入了河底。
冰冷的河水呛进了口鼻,我痛苦胡乱的挣扎,却根本脱不开水流的束缚,水下安宁平静,隐约能看到水面,地面,巨大的圆形,中间的曲线,一黑一白,似乎在游动,是鱼?那样子是……太极?痛苦似乎减轻了,几乎没有了知觉,耳边清晰的听到人声,混杂着四周被我胡乱划动的水声,透过湖面,金蟾脚下腾云,驮着花轿愈飞愈高,高处的风卷起轿帘,我竟能看清那人的眉目,是个女人,带着苗饰,妖冶而神圣,她的目光平静而温和,静静凝望着我们,她微微张开红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清晰的就在我耳边回荡:“阴阳共生,日月同辉;双局并起,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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