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就说,杀头不就碗大个疤吗?反正我也不一定和你们的想法都一致。”宝拴站在会场上迟疑了一会,刚想把刚才咽下去半截的话重新说出口,忽然觉得身上的衣服连肉被人掐了一下,转过脸一看是大棱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裤角上,忙说:“干什么东西的!掐人比狗咬的还痛!”
“痛吗?我当你是一个失去知觉的人呢!你那次掐我,我感到痛了,你却若无其事!我今天也叫你尝尝痛是什么滋味!”大棱对宝拴说,似乎在开着玩笑。
宝拴突然坐了下来,回想着当年大棱跟秦大海较真,他为了劝大棱息事宁人,不惹祸端,也曾像今天大棱掐他一样掐过大棱,以暗示他别逞能引火烧身,结果大棱不听,被秦大海上纲上线批斗游街,今天大棱掐自己是不是也在暗示他凶多吉少祸从口出呢?他改口说:“队长,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也没有什么好建议,大家怎么决定我怎么执行就是了。”宝拴伸手抓了一把大棱算是扯平。
会场上很安静,静得使人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响。
既然是舞台总会有第一个人登场的,也会有最后一个离开的,吃螃蟹的总会有第一人。一阵安静之后,秦长怀按捺不住了,说:“秦忠良,你作为一队之长,不能不为咱大秦庄四、五百口人考虑吧?你又亲自到大寨去参观了,学习了,取到的什么经你就念什么经,哪怕是‘阿弥陀佛’也行,不要再难为大家了好不好?人常说:见多才能识广,跳不出井口的蛤蟆永远也不知道井外的天有多大,走不出山沟的小娃娃也不会知道山外的世界有多精彩。你就根据你参观学习看到的、听到的,说出你要怎么个干法不就行了吗?何必在这里大白天的点灯——熬油浪费呢!”
“有没有要说的了?各位!”秦忠良又一次朝会场上所有的人看了一眼问。还是没人说话。“既然大家不愿意再说了,有的有话又不愿意说出来,怕这怕那的,那么,我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供大家参考。首先,咱所有的人必须继续干,‘干’字当先才能带来变化;其次,我想增加点咱们队发展的后劲,把今年的收入拿出一部分作决算分给大家,让各家的手中都有几个钱为大人、小孩添点衣服什么的,愉愉快快地过个欢乐年。生产队留一部分下一年多买点磷肥、氮肥、钾肥增加土壤肥力,买两台手扶或四轮拖拉机耕地打场。这样既缓解了牲口不足的状况,又提高了效率。再者,我想了又想,根据现在的情况和条件,各家各户是不是考虑多养一点家畜家禽:猪、羊、鸡、鸭、鹅。这样做既可以增加各家的收入,也可以多积攒一些有机肥料缴给队里,施在地里改善土壤结构,把种地和养地结合起来。最后,我想干的一点就是:今年冬天农闲的时候,上面也没有什么大的挖沟挖河的水利任务,咱们大家多辛苦一点,把几块受涝的地都挖上小沟,一旦汛期发大水也能排得出去。这样孬地又能变成好地,自然而然又使咱多收了粮食。多收了粮食就能多卖一点给国家多得钱。钱多了,咱们的工分值也就高了。工分值高了,每家每户分得的钱也就多了。有了钱,大家的手头活了,想置办点想买的东西,也不再是水中捞月——可望而不可得的那种状况了。‘手中有粮,不慌不忙;脚踏实地,喜气洋洋’!家里有了余粮,口袋里、箱子里又有钱,我就不相信外村的姑娘们还会嫌咱村的年轻小伙子个啥!说不定有眼光的姑娘还会主动追求咱庄的小伙子呢!最后的最后,我提议一点,咱们庄的路太孬了,下一场雨,十天半个月出门都困难,出行太不方便了。我想求求全庄的年轻人,包括男的和女的,咱利用年关的时间少休息几天,到煤矿上拉几车废矿石把路垫一垫,以后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话,也不至于用牛拉人推了。我的想法就是这些,有不妥之处,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谢谢大家!”秦忠良几乎是在做着述职演讲,大家听着也没感到疲倦,还觉着津津有味,真有点余音绕梁、余意未消的韵味。
“好好好!”场下的几个年轻人嘴里说着两手鼓起掌来。“秦队长你是咱大秦庄的希望所在,你讲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这样干下去,我相信不但能赶上,还能超过附近的先进队,到时候咱也做个学大寨、赶郭庄的典型给他们看看,让他们也向咱学习学习!”秦明今天也在会场上为队长呐喊助威,加油鼓劲。
“好,年轻的兄弟们,姐妹们,咱们就一起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吧!干出个轰轰烈烈,干出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
天气有阴有晴,月亮有圆有缺,难道开会的会场氛围也是这样,有肃静,有安静,有争论,有群情激奋、不可预测的自然规律?
激情是热血,激情是火焰,一旦被点燃、燃烧,他将喷射出炽热灼人的温度。今天的会议没有程序,没有主持,只有自由发言,各抒己见,结果好于预期。年轻人——大秦庄的小伙子们、姑娘们乐不可支,蹦着跳着唱起了秦明为他们作词作曲尚不为外人知的歌谣:
“年轻的小伙,
漂亮的姑娘,
暂且别为嫁娶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