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送豆芽去超市,有七八里路。在路上我骑得飞快,怕耽误久了豆芽就冻坏了。大风吹过来,我顶着风拼命地踩,不时腾出一只手把眼镜上的雪花抹去。正在抹的一瞬间,我连人带车被凤吹倒,朝马路中间摔去。后面一辆小车紧急刹车,发出“吱吱”的尖叫,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了。我扶起单车骑上就走,想起刚才的事,后怕起来。撞着也就撞着了,完了也就完了,生死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我的命运只能如此?我感到了委屈,一滴泪流下来,冰冷的脸上感到一点温热,流到唇边已经冻住了,凉凉的一丁点,停在那里。我用舌头舔了舔,有点涩。
关于豆芽的故事很多。记得有次在浴缸中洗豆芽,隔壁的外国单身老头儿内急,等久了就来敲门,越敲越急,我把没洗完的豆芽全捞到桶里,用布掩上,在他惊异的眼光中,搬了出去。还有一次拎桶时扭了腰,躺在床上十多天,动一动就扎着痛,翻身都翻不了。
后来去餐馆打工,就不发豆芽了。豆芽给了我很多可记忆的故事,但没有赚到什么钱。也正因为这些故事,我对豆芽的那种特别的感情,是很难准确描述的。几乎,每一次手的挥舞,都放飞成天幕上最耀眼的焰火;每一次魔杖点击,启明的都是天堂里最美丽的星星!
用手握住天堂的门环
文/青夭
婉转,起伏,跌宕,流动……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场看杨丽萍表演。
舞台上是黑得深邃的夜。一轮巨大无比的月亮,几乎有幕布那么大,撑成满满的一个圆,娴静地明亮着,就像在中秋我们抬头望见的那种。杨丽萍出现在圆月里,随着音乐,不,更准确地说,是音乐伴随她,开始舞。她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一个面、一条线、一个点,从脚趾头到发尖,到皮肤、血管、里面的血、心……她是一个真正的舞者,舞蹈,是用整个自己,倾其所有——献祭。
她把舞蹈当作朝圣。
对于朝圣的人,我想,也许杨丽萍更愿意被称为一个舞者,而不是一个舞蹈家。因为在心中的圣物——舞蹈面前,无论她技艺多么高超,荣誉和地位多么显赫,她始终都是卑微的,低低的,仰足了头望,一座永远无法翻越的丰碑。如同富士山,你可以远眺,也可以攀登、游览、拍照,,就是不能骑上它,凌驾其上。它是人类心中的圣地。跳舞,和纯净美好的大自然气息相通、灵魂对接。我以为,这就是她心中的艺术至高,是永远无限逼仄接近的永恒。
“月亮”这一场,自始至终看不见她的脸,只有影子,正面、侧面、背面,各种姿态的剪影。然而这是多么美妙的剪影啊,展示人体的各种曲线,各种肢体语言,丰饶无边。因为这又是女性的人体,所以它灵动,柔和,细腻,有陶瓷的精致和光滑。当然,最醒目的是她著名的手,指甲,手指,手腕,手臂,肘弯,肩,其实每一处都和常人无异,然而组合在一起,在杨丽萍的挥动下,它们仿佛独自又获得了新的生命,仅仅属于——手的生命。周国平曾说过,有人用**创造生命,有人用精神创造生命。而她,这位美的极致追求者,她用精神活生生创造出**——双手的生命!只有杨丽萍。台湾和东南亚称她“舞神”,家乡人按当地语称她“女巫”。我更喜欢后面这个称呼,是赞美式的,带有图腾意蕴的神秘术语,专指那些有超凡脱俗能力的人,他们能用天界的魔杖点化凡人的混沌,让他们灵光一闪,从裂开的云缝里窥见天堂。尽管只是电光火石一瞬,然而,他们从此终身都忘不了,都将幻想、憧憬、期待天堂里奇异的光……
杨丽萍的手,无疑就是这根魔杖。
它可以变幻成各种形状,演绎它想演绎的一切,无所不能。它以自己独立的生命呼唤,喊叫,跳跃,燃烧,它不用人的语言,却和人畅所欲言,牵引着人的灵魂,温柔地、轻轻地,飞往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