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幺懒懒趴在柔软的榻上,盯着缎褥最下方丝毫不显眼的“正”字,再添上两笔,便是整六个字了。恍然间已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如被外界隔绝了一般,一点也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一想到此处,心头便升起了一股烦躁。
她压下心头的无名火的,默默念道,恼怒生气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只是个演员,不能入戏太深!
乌木兰雅的心思在一天天转变,阮小幺都看在眼里。但这姑娘是个耐得住气的性子,自己虽焦躁,但不能在她跟前表现出来,总得找到个合适的契机,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虽听不到关于外头的只言片语,但阮小幺能从其他地方瞧出来。比如——菜品。
在被关到石室的前半个月,每日菜食都是精心布置,先是前菜三样,多是些点心凉食;前菜撤下后,隔不到小半盏茶时间,便会上前中四道菜,此次是蔬食,清淡雅致;过后,再是后中四道菜,才轮到各色肉食,口味依她喜好而定;最后上的是尾三道,又腌制地极细嫩的果脯与当季瓜果,饱满多汁。
后来虽也是如此,但菜色上渐渐有了些力不从心,阮小幺也不责备,只是每一日都记在了心里。
当真一日不如一日,此刻的膳食中,菜式没了往日丰富多姿的变化,每道菜的量也似乎少了些。阮小幺故作不满挑了几筷,道:“这菜做来做去都没什么花样,还这么少!”
侍女们除了唯唯告罪,什么也不能做。
第二日的菜食稍稍多了些,过不了两日,又少了下去。
她在心里头嘀咕,难道是北燕军把九羌围了,城中少粮?
城中都缺粮了,还给她如此优渥的奢侈生活,真是罪孽。
乌木兰雅来的次数也少了些,到了此处,偶尔会盯着阮小幺的身影发呆,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一次,她有些犹豫问道:“圣子受万人敬仰,即便死后也是供奉香庙,为何你却如此厌恶?”
“别人愿意敬仰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就这么憋屈地呆在一个地方,也不能出去走动,谁不厌恶?”阮小幺不以为然。
乌木兰雅叹了一声,缓缓拨弄着琴弦,心中微乱,拨出的调子也是零散不成乐。
“姐姐是否有什么心事?”阮小幺问道。
她摇了摇头。
阮小幺搬了个凳子挨过去,眼巴巴望着她,“姐姐这副模样,就是有心事!”
她追问了许久,乌木兰雅只是淡淡的笑,最后,阮小幺只得试探问了问外头的情况。
“你是圣子,无需过问此种琐事。”乌木兰雅道。
“正是因为我是圣子,必然更要关心这些城民!”阮小幺驳道:“再说了,我都好长时间没听到外面的消息了,你只告诉我一声儿,好还是不好?”
她穷追不舍的问,乌木兰雅最后败下阵来,为难了许久,这才低低吐出了几个字,“……不大好。”
不大好是什么情况?
城中饿死人了?人吃人?
她甩甩脑袋,不去想这些惨绝人寰之景。
乌木兰雅待了一会便告辞了,偌大的石室又只剩了阮小幺一人,虽石室中样样俱全,无奈太过沉寂,只让人更觉空旷。
在衾褥下又多刻了两个“正”字时,终于出了变故。
古越一整日都未到她这处。第二日,她被人从睡梦中摇了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是乌木兰雅,她一身天青色衣裙,与平日里那群丫鬟模样一般,只是面容更秀丽了些,眼中却满是焦意,一个劲儿地摇着她。
那衣裳还是因为阮小幺朝众人发了一大通脾气,这才换上的色儿,否则,从头至尾都是纯白。
“……姐姐?”阮小幺喃喃道。
外头并没有其他婢女,除了乌木兰雅再没人前来。
乌木兰雅随手找了两件外裳替她草草裹上,道:“跟我走!”
阮小幺心中一亮,她多日里埋的线终于要牵出来了!
“怎么了?”她便套外裳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