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王柱,王柱向他微微点头。
陶大勇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他左右瞄了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笑道:“难得来一趟,到屋里坐一坐,喝一杯茶吧!”
“多谢指挥使!”王柱笑着躬身为谢。
陶宅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东城的孙家大宅子,比起南城的陶大勇的宅子,可就豪气得太多了。当真当得起深宅大院四个字,一看这家围墙、门楼的规模,便知道这户人家,非富即贵。
门前站着好几个袒胸露腹的大汉,每人手里持着一根哨棒,在大门前扭腰摆胯地晃来荡去,一看就非善类,两条黄黑色皮毛的大狗被拴在大门一边的石柱子上,不时地朝着往来的行人龇牙咧嘴。
这人,这狗,便吓得往来的行人,都尽量地贴着街道另一边的墙根,战战兢兢地通过,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一阵子叮叮的铁杖敲击地上青石板的声音传来,耀武扬威的大汉们抬头望去,便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拄着一根铁杖,正大步而来。
虽然年纪着实不小了,但老头儿却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看着那老汉行走的路径,刚好便在狗子的攻击范围内,一名大汉不怀好意地嘴里唿哨了一声,想让狗子去吓那老汉一大跳,也好为大家找找乐子。
果然,狗子一声咆哮,向着老汉便冲去,张牙舞爪,龇牙露齿,人立而起,后头大汉拉着链子,准备等狗子将要得手的时候便将狗子拉回去。
老头儿霍然转头,一声暴喝,当真是声若霹雳,那狗子被吓得一下子掉落到地上,一转头,竟然夹着尾巴便逃了回去。似乎在这一霎那,狗子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一般。
几个大汉也傻了眼。
刚刚那老头须发皆张,紧握铁杖,便是他们在那一瞬间,也是感到心脏抽了抽。
“好几个狗奴才!”老头儿瞪视着这几个大汉:“孙拐子就是这样教手下的吗?”
“老头儿,不知死活,孙拐子也是你叫的吗?”一个大汉怒道:“小心被打断腿脚,趁着爷爷们还没有发怒,赶紧滚蛋。”
“嘿嘿,孙拐子果然好大的威风!”老头子冷笑几声:“去告诉孙拐子,就说韩钲韩老头来找他了,就问他见不见?”
几个大汉对视了一眼,这老头儿,看起来还真是不凡,关键这气势,有点吓人啊!没看到平时威风凛凛的两条狗子,现在都夹起尾巴连叫都不敢叫了吗?
一个汉子转头便向屋内跑去。
片刻之后,屋里头传来了铁杖落地的声音,几个大汉回头,便看到他们的东家孙拐子满脸笑容地出现在大门口。
“韩老哥,今儿个是什么风,居然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韩钲哼了一声:“你这门槛高得很,我还生怕你不欢迎我来呢?”
“这是说得那里话,韩老哥可是我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这些下人眼界窄,没见过世面,韩老哥就莫要怪罪他们了。”孙拐子笑着道:“快请,快请,韩老哥难得到我这里来一趟,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韩钲摇头道:“拐子,不是我说你,你太张扬了,要是那天有个御史什么的打里门前过一遭,回头你就要遭殃!莫看你现在人模人样的,在那些御史面前,屁也不是!”
“那是,那是!”孙拐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横了那些汉子一眼:“没听见韩老哥的话吗?还呆在那里打死吗?都给我滚回去。”
几个汉子喏喏称是,牵了狗,灰溜溜地回到了大宅里。
将韩钲迎进了大堂,泡上了好茶,孙拐子笑道:“韩老哥,我知道你脾性,你一向不大看得起我,今日登门,必然有事。如果是韩老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你开口,兄弟我一定不会推辞。”
韩钲看着孙拐子,道:“拐子,你我的确没有多深的交情,但不管怎么说,以前都在老太爷跟前当过差,现在又都为二郎做事,有件事我得到了风声,但是我不大相信,所以专门来问问你。”
孙拐子心中一跳,道:“韩老哥想问什么?兄弟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钲点了点头:“二郎临行之前,就在我家里,专门跟你说过,不许我们沾惹任何与荆王殿下有关的事情,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二郎说荆王殿下将来必然坏事,如果我们与他沾上了关系,将来只怕会惹祸上身是不是?”
“是,二郎说过,我也记在心里!”孙拐子强自镇定地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派了在京畿路杀官差,劫囚车,将秦开给弄走了?”韩钲站了起来,质问道。
孙拐子一惊,连连摆手道:“韩老哥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我哪里敢去做这等事情?”
韩钲摇头道:“孙拐子,你当真欺我年老,又整日价窝在天工铁艺里懒得出来吗?二郎临走的时候,可是交给了我不少的人手,动手的是你儿子孙满的手下,就是刚刚招揽的那伙人是不是?你拿到了二十万两银子的报酬是也不是?”
孙拐子眼珠儿乱转,韩钲居然搞得这么清楚,自己的手下果然有二郎瞒下的钉子,而且地位还很高,不过这一次接触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倒也好查,借着这件事,正好把这些钉子拔出来。
“韩老哥一定是听差了,孙某人绝对没有做过这件事!”孙拐子硬梆梆地道。
韩钲看着孙拐子道:“孙拐子,我告诉你,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儿子招揽的那批人,来路不明。官方哪里已经确认,动手的是军队里出来的人,而且还确定了动手的是河北那边残余下来的边军。”
孙拐子身子一抖。
“那些边军的头头,都被崔昂给杀了,他们来京城想干什么,不问也知道。”韩钲冷冷地道:“你沾染上了他们,小心给自己惹来灭族之祸,你忘了当年开封府的几个曹官,便弄得你生不如死,要不是二郎,你爬得出来吗?这一次你淌进了这么大的一池浑水当中还自以为得意?你找死不要紧,可不能拖累二郎!孙拐子,我会把这件事禀告给二郎,你自己想怎么跟二郎解释吧!”
丢下这句话,韩钲茶也不喝了,提起铁杖,扬长而去。
在他身后,孙拐子坐在那里半晌,突然扬手,将上好的瓷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看着洒了一地的茶水,他喝道:“来人,去叫大郎回来,还有,把贺胜以及周师爷都叫来!”
贺胜这一伙人的来历,孙满不大清楚,但孙拐子何许人也,岂有不清楚的道理?一看这些人的出手便明白了一个七七八八,不过他不在乎,反正都是见不得光的人。
替荆王办事,他当然也想了很久了,二郎不看好荆王,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荆王的实力呢!自己现在跟荆王办事,有朝一日当真成事了,自己便是从龙功臣,到了那时候,自己还会向以前那样,被几个开封府的小官拿捏吗?便是二郎,自己又何必再看他的脸色行事呢?
人,总是要搏一把的。
难不成我孙拐子替萧家当奴才,自己的儿子孙子以后还世世代代都给他萧家当奴才,永世不得翻身吗?
萧家能在萧鼎手里起来,孙家为什么就不能在自己手里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