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马兴手中掌握的有关于横山以北的情报,比王俊想象的要多得多。
不过这些情报,大部分都集中于萧定在那边如何攻城掠地,开疆拓土,如何开荒垦地,开办工坊,如何安置流民,鼓励农桑等等。像兵器制造这样很机密的情报,想要获取就很难了。
能从王俊这里得到这样一条消息,让马兴当真是震惊不已。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大宋能够一直与北辽相抗衡,除了是真有钱外,甲坚器利是最主要的原因。像神臂弓这种对北辽骑兵有着压制作用的战略性武器,更是属于高级机密。
全天下就只有汴梁城中的匠作大营能打造。
“他们是如何打制出来的?”马兴有些苦涩地问道。
萧定的部下,绝大部分都是夷人,而其中的中坚又以横山党项为主,萧定能够打造神臂弓,便有着极大的可能党项人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一想到这一点,马兴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那朋友在信中说,是萧二郎当初带去的一些工匠,在那边的兵器作坊之中对神臂弓搞了一个什么逆向工程。最后得出结论,只要解决了材料问题,神臂弓的制造就不是难题,用了一年时间,他们就能打制这种武器了,现在已经开始成批量生产了。当然,质量比不得京师匠作大营打造的,因为那些匠人的水平,还有待提高。”
“只要会造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制作的数量越多,质量自然会越来越高!”马兴看着王俊,道:“你与那边的朋友交情如何?能问到更多的信息吗?”
王俊不由一愕。
马兴也不再掩饰,直接道:“王知军,我希望你能更多的打听一下,萧定现在对于朝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王俊不由大惊:“学士,以我对萧总管的了解,他对朝廷绝对是忠心耿耿的。”
“过去是忠心耿耿,但现在就不见得了!”马兴哼了一声:“真要忠心耿耿,他能模仿打制神臂弓吗?真要毫无异心,他能扩军数万吗?”
“学士,萧总管要扫平青塘,踏破西域,为国朝开疆拓土,更兼让国朝西北再无边患之忧,接下来可以专心用兵北方,自然要扩军,而他的那些军队,不过都是些蕃军而已。”王俊的声音越来越小,自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强词夺理了。“总管绝对不会对国朝有二心。”
“蕃军而已!”马兴感叹了一声,李续不过是一头狼,而萧定则真真正正的是一头大老虎,现在这头大老虎已经出了柙,而且肋下已经生出了翅膀,但愿这只插翅猛虎,对国朝当真是忠心耿耿才好。“王俊,我们不能把国家大事,寄托在一个人的心思之上,治国也好,治军也罢,重要的是一个制衡,当一个人无可制衡的时候,必然就是要出大事的。人心,总是不足的。这不仅仅是在说萧定,也是在说萧定的那些属下。”
马兴不能不担心横山以北的形式。
据他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现在的萧定,已经基本上不再依靠朝廷的供给就能很逍遥的活下去。
朝廷实际发给他的兵饷,只有广锐军、定边军、镇戎军三支军队合计七千五百人的定额,武器,盔甲以及其它各类补给、抚恤也都是按照这个数字来核定。
可现在萧定有多少人?
一次性便能动员起三万骑兵,两万步卒。
今年萧定几乎一直在打仗。
在青塘高原之上打,打垮了瞎药、木占。
在瓜州、肃州等地打,打垮了当地以张姓为首的地方势力,同时打开了往西域的门户。
而在这个时候,他还在向辽国人挑衅,与耶律环不大不小地打了几仗。
而这些战事,一不是自己这个安抚使授意的,二也不是汴梁那边的意思,纯粹就是萧定自己在干。
派人前去质问,对方那个留守在兴庆总管府的长史张元一句话把特使气了一个半死。
打仗的是蕃军,跟朝廷军队半文钱关系也没有。
你还能说什么?
蕃军不拿朝廷半文饷钱,不吃朝廷禄米,而现在他们打得那些势力,要么是国朝的敌人,要么便是收留了国朝叛贼的势力,真要追究闹了开去,只怕世人都要说朝廷薄情寡恩,对这些忠义之士太过于苛刻。
这就真像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普通的老百姓自然不能理解马兴这样的人在担心什么。
他们只知道,萧定是国朝的大英雄。
在河北路,打得辽人哭爹喊娘,他一走,河北路就垮了。
在西北,自称平夏王,背叛了国朝的李续被萧定打垮了,撵得跟兔子一样四处逃窜。
现在,便连吐蕃人也被萧定打得狼奔鼠窜,多年少了啊,只听说吐蕃强盗经常性地骚扰国朝边境,现在多亏了萧总管,又保了一方平安啊!
萧定在整个大宋的名声好得很。
可是他们看不到,萧定手中掌握的力量,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叛贼李续。
假如这些蕃军上四分五裂各自为政,那马兴压根儿就不会有什么担忧。
但现在,这些蕃军,聚集到了一个人的麾下,唯他之命是从,这就很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在后勤上已经不依赖国朝了,他们基本上做到了自给自足。
盐州的精盐,横山的各类矿山,兴灵、河湟肥沃的土地,黑山一带优质的马场,直通西域的通商之路,都让萧定手里掌握的财富每一天都在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