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上门的混混儿越来越多了,一开始演的戏完全一样,那会儿大家就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了,等到后来演戏的混混儿越来越夸张虚假,别人已经不再说祁英的闲话,反而开始可怜祁英的遭遇,觉得那群混混儿忒不是东西。
那时候祁英就找到机会大闹了一场,甚至把混混儿的事顺势推到了方远身上,因为方远跟他们厂子里的付得桂是被她当场抓住的。
偷了腥的男人想要把罪过全都推到妻子身上,自然就有了做这种事的动机,而且方远是男人,成天工作也不努力,时不时就在外面溜达,认识混混儿的机会自然就多了。
闹完了祁英也算是跟方家的人彻底撕破了脸,祁英捏紧了自己的工资,方远妈趁机把祁英也赶到了用阳台临时搭建的杂物间。
那杂物间比厕所都宽不了多少,只摆放一张最窄的床之后连门都打不开,只能掀开一条缝让人挤出去。
方家吃饭永远没有祁英的份儿,连用水都要被方远妈指天骂地的喷口水,要不是因为赶祁英出门要被邻居说叨,怕是祁英连那阳台间都不能住了。
也不是祁英非要忍气吞声留在方家,只是一来她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方家,也不甘心当初那么决绝的抛下娘家踏入方家,最后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二来祁英想要尽可能多的攒钱,娘家她是没脸回去了,如今她唯一的依靠只有钱了。
中午去食堂吃了饭,洗了饭盒后祁英又去打了一份饭菜,如今厂子收益不好,连食堂的饭菜都没以前那么多油水了,翻来覆去的就是白水煮白菜白水煮土豆片。
想想以前还嫌弃一个月才能吃到两三次肉跟细粮,祁英有时候恍然之间都好像不认识记忆中的那个自己。
以前很多因为怨恨而忽略的细节这两年来越发出现得频繁了,祁英偶尔晚上做梦也会梦见以前。
小时候弟弟还小不能吃东西,妈妈每次忙着回来给弟弟喂奶,中午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里但凡有一片肉,大哥大姐都是紧着给她吃的。
妈妈晚上回来那么疲倦了,可一旦她吵着要跟妈妈睡,妈妈也会把爸爸挤开,让她跟弟弟一左一右挤在她身边。
过年了,虽然爸爸不能给家里买很多好吃的,可是买回来的糖她永远都会多分一颗,哪怕后来弟弟长大了也是这样。
然而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哦,在发脾气,说为什么爸爸不能多挣钱,买别的小朋友都能吃到的那种奶糖,还说因为多了个弟弟,所以她原本应该分八颗糖的。
事实上没有弟弟的时候,他们每年也依旧只能吃五颗,大姐跟大哥会偷偷给她多分几颗,所以她才始终是最多的。
很多曾经几乎遗忘的儿时记忆很是莫名的一次次出现在祁英的梦里,偶尔发呆的时候也会不受控制的钻出来。
知青的名额,妈妈未必不知道她是骗人的,只是因为觉得男孩儿下乡确实更安全,所以听之任之了。
祁英恍然想起,那时候妈妈知道她骗了她时,打骂她的时候嘴里说的都是她不该为了骗人就去跟男人亲嘴拉手。
那时候只一心以为母亲是气她骗了家里人把弟弟弄去了乡下,祁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岔了,但是她总忍不住给自己留个念想啊。
还有瘪老三的事儿,祁英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能想出这种法子,要是真成了,那大姐甚至很可能在结婚当天就被婆家赶回娘家,所以到底她跟大姐有什么深仇大恨?
下午等了半天都没有活儿出来,小组长脸色不是很好的来通知他们今天早点下班,现在没有人因为能够早点下班而高兴了,纷纷围着小组长问明天还能出活儿吗?
祁英没围上去,就默默看了一眼,然后回杂物箱那边换了衣服取了小包。
“祁英回来了?”
“哟祁英回来了?哎呀呀方家造孽哦!”
祁英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闲置在家的婆母们似乎纷纷对她投以了关注,这种关注在混混儿不再上门找她找方家闹事之后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
毕竟方远在外面有女人这事儿已经不是大新闻了,对她的怜悯已经成为了这些婆母的日常行为,今天却在那怜悯同情之下又隐隐按捺着激动。
祁英心里乱糟糟的,可理智上似乎又脱离情绪的十分冷静,一路踢踢踏踏走到方家门口,半开的门里隐约传来方远妈温柔的说话声。
这就十分难得了,这几年祁英看见的婆婆几乎都跟温柔搭不上边。
祁英心里有了些许猜测,深吸一口气,抬手拉开了门。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正一片温情笑着说话的三人纷纷抬头,看见祁英,三人好像被按了开关按钮似的神同步落下脸上的笑。
方远似乎没多少变化,还是像以前那样长得白皙,可这白得并不健康,方远不耐烦多看祁英一眼。
发现身边的娇小的女人似乎惧怕的缩着肩膀,内心大男人的保护欲顿时冒了出来,方远侧身把人护着,转头瞪了一眼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跟个死人一样的祁英,“还不快滚回房间把衣服换了,一身胶臭味难闻死的!”
方远妈想着一会儿要让人签字的事儿,脸上好歹没有再落脸子了,站起身往祁英这边迎了两步,事实上是挡在了往付得桂那边走的过道,“祁英啊,今天下班挺早的?是不是厂子里效益不好又要裁员了?”
祁英转着眼珠子看了三人一眼,视线在付得桂示威般抚摸着的肚子上停顿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祁英不愿意多废话,直接走到一边从饭厅拉了张凳子过来,板着脸坐下,“不用废话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只有一个条件,给我两千块钱,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局子里报警,付得桂的肚子就是我最有力的证据。”
“两千块钱?你还不如去抢银行啊!滚滚滚,现在立马就给我滚出方家!”
方远跟付得桂都被祁英的狮子大开口吓懵了,方远妈更是直接原地爆炸了。
祁英抬眸看了方远妈一眼,哦了一声,真就起身回房间,没过几分钟,祁英就拎着一个袋子出来了。
这两年祁英早就想走了,每次半夜被梦惊醒,满腔后悔以及对父母的愧疚思念折磨得她睡不着觉,这时候她就会一遍一遍的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囊,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走出方家,然后在雨夜一身落魄的回到家门前,盼着母亲能够心软。
当然,这一切都存在于想象中,事实上祁英并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这些年在外面受的磋磨越多,祁英就越明白当初有恃无恐的自己有多可恨,又有多伤母亲的心。
“你们让我走的,别怪我不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反正我不着急,就让你的大孙子顺利的生下来成为父亲婚内通奸生子的证据好了。我会让你大孙子一辈子都被人记住这个身份的,放心吧。”
祁英越发有恃无恐,方远他们就越发心慌,特别是付得桂,更是怕祁英真就拖着一直不肯离婚,那她住进方家也没用啊!
“阿英,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自己是无所谓,可孩子是无辜的......”
付得桂眼泪汪汪的想要过来求祁英,祁英勾唇呵呵冷笑两声,“那有什么办法,孩子是无辜的我也知道,可这罪名是他亲爱的妈妈硬给他抢来的,我也没办法帮他啊。”
“得贵啊,看在你我也曾经是朋友的份儿上我今天就多说一句,这几年他们方家存下的钱可不少,两千块钱就是毛毛雨,要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这点钱都舍不得,说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心接受这个孩子的?”
付得桂脸上哀伤的表情顿时一滞,明显祁英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方远也是要面子的人,虽然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困觉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可至少他们还能厚着脸皮扯块遮羞布,要是付得桂肚子真大起来了,而祁英还老神在在的住在他们家,那他儿子以后还怎么见人?
“妈,要不然咱们?”
方远动摇了。
方远妈咬牙狠狠瞪着祁英,试图从祁英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难过不舍,然而祁英板着脸面无表情得真个跟死人一样,好像她摇摇头这人真要就这么拎包走人。
其实方远妈还是挺虚的,就怕祁英真闹到局子里,那他们家说不定就要丢工作了,最近她男人单位也是裁员裁得厉害呢,要是丢了工作他们家可就没有三份工资可以拿了。
“两千太多了,我顶多给你一千!”
方远妈试图讨价还价。
祁英意有所指的瞅了付得桂一眼,“你未来大孙子在你心目中才值这么点钱?”
方远妈气得一个仰倒,忍不住回头去看付得桂,见付得桂只是怯怯的缩着脖子埋头抚摸着肚子,方远妈这才放心了,就怕这祁英三两句话就挑拨得未来儿媳跟她离了心。
不过付得桂是个性子软的,以后方家还是她的一言堂,方远妈还是挺满意的。
“我也不废话了,一口价一千五,要是你还不愿意,那就别找我谈了。”
祁云拎着包作势要往门口走,方远着急的站起身拉了拉自己母亲,“妈,你就答应她吧!”
方远早就恨不得跟祁英离婚了,当初一开始还是嫌弃祁英身上的味儿以及越来越硬的身体,后来祁英跟方家闹翻了,每次看见方远祁英都会笑得特别寒碜人。
方远看见祁英死人脸的盯着他,就会克制不住的想到当初被抓女干在床时被祁英拎着板凳砸过来时的那种直袭大脑的恐惧感。
这些年方远也只敢在有人的时候才敢对祁英大声呼喝,怂得简直没边儿了。
要不是他妈一直拦着,再加上方远爸一直不愿意闹得太大,方远早就闹着要让祁英离开他家了。
当年看见祁英跟她妈打在一块儿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祁英不是个脾气好的女人,方远简直后悔死了,年轻那会儿就不该贪恋祁英的美貌以及知情识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