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海天大厦的位置,杜立言也知道。那里是滏阳的核心地带,他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而对于市里的规划,全市人基本上都是了解的:这座城市准备向东发展,而且也会一步步建设不少高层。可是现在,杜立鼎却说那边不可能盖高层建筑,杜立言也是被吓了一跳。
“没错,没法盖。你应该知道,咱们这个市在太行山脚下,最西边还是山区,东边则是洪积扇平原,可中间这一块,正好是大山隆起区域和平原裂陷盆地的构造分界线上,也正好是活动断裂带。理论上来说,活动断裂带上是绝对没法建高层的,吴海天的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施成功。”
那个地方盖不起来高层——杜立鼎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别说现在,就是20年后那也一样盖不起来高层——这件事确实很让本市人郁闷,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可这种事情海天集团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说你比海天集团的人,还有市里的人都懂?”
“我没有这么说,只是……第一,咱们市里以前没有多少盖高层的经验,可能这件事情想得简单了,第二,咱们市以前没有太多的高层,那座大楼如果盖起来属于面子工程,市里对此有一定的要求。第三,那块地规划了太久,前后换了三任市高官还没有规划完。为了得到那块地,吴家可没少在省里市里下功夫,花的银子跟流水似的,就算是明知道有问题,吴家还有退缩的余地吗?”
对于海天大酒店的建筑过程,杜立鼎其实还是没有和杜立言详细说明白:这件事其实错误不在吴海天,而是市里。
海天大厦位于市中心的地段,吴海天前后为了这块地花了不少钱,一直想要拿到手。可是市里一拖再拖,前后换了三个市高官,第三个市高官上台后,雄心勃勃的要建立地标建筑,非得要盖高层不可。吴海天明知道这里面很有问题,可已经花了不少的钱,他也只能够吃下来。
那个地段不适合盖高层,市里未必不知道,只是当时的市高官做这件事情就是为了自己的政绩,要把市中心最大限度的利用起来——反正他任期到了就走,至于以后起来起不来他才懒得管。而吴家当时也是想要赌一把,赌这里不会出事,那就可以大赚一笔。
很不幸,他们赌输了。
说到底,市里好大喜功,吴海天急功近利,惹出来了这样的事情。这个规划有问题未必没人知道,但是问题在于谁在乎?这不是脑子的问题,而是屁股的问题。遇到了这种问题,就算是史巨人那样顶级的商人都没辙,何况吴海天?
“以他们家的关系,不能让他的楼竣工么?”
这件事情,杜立言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迟疑一下,再次开口问话了。
“做不到的——你别忘了,咱们市除了是一个工矿城市之外,还是一个革命老区。咱们这里埋葬的国家领导人的数量在全国的公墓里面仅次于八宝山,全国第二。因为咱们的革命老区重要意义在那里摆着,经常会有来自长老院的长老们到这里来参观学习——而要是海天集团的大楼盖起来,那就是地标建筑,肯定是长老们的落脚地——你觉得咱们市领导有多大胆子,敢让长老们住墙体开裂的危房?”
“这么说来,确实是……”杜立言打了个寒颤,可还是有些迟疑,“照你这么说,这个大楼的工程就算完了?吴家就没救了?”
“要是没有得罪我,当然还有救。可是得罪了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杜立鼎也冷笑了一声。
“你可能不知道吧,吴海天当年是白市长罩着的,白市长是省会调来的,他是省会机械厂的技术员出身,可以说是省会一系。而咱们省一直以来内斗都很严重,除了省会一系的官员之外,还有另外几个派系的官员,比如说咱们滏阳也是革命老区,80年代末省委秦书记就是咱们滏阳人,他和省会系闹的不轻,最后闹得严重的时候直接惊动了京城,从南边空降了一个省高官才算是平息了内斗。可从那以后,滏阳系和省会系也算结了仇,十一年时间,滏阳换了九个市长,省会那边是存心不想要滏阳发展,一直在找麻烦。”
“所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滏阳系的官员如果抓住了白书记的短,你觉得会怎么样?”杜立鼎笑了起来,“说起来,秦书记当年把咱们市的高书记提拔到省里去了,高书记当时的秘书下放当了县长——你知道那是谁么?就是可兰他爸。最近,我听说他接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给他详细的介绍了海天集团出问题的事情。你猜他会怎么办?”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杜立鼎说的头头是道,杜立言却一头雾水,“你到底花了多少时间算计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
“你天天光看习题册了,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杜立鼎也笑了起来,“咱们追求不同嘛——我想要当商人,商人怎么可能不去了解一下当官的事情?而利用他们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从头到尾,我从来没有跟吴子阳记仇,我要对付的是他爹——而对付他爹,自然也要借助一些力量,才好让他彻底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