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只够一个人结婚的,族里肯定是优先考虑赵建国。
毕竟他正当农村的婚龄,至于赵学明,又不是没讨过,而且儿子都有了,剩下来的岁月当然是为儿子、为以后的孙子忙碌,想什么女人啊!简直没事找事!
但赵学明对此并不甘心,他就想着如果父子之间有一个人能够不花钱讨到女人就好了。
然后这不,他把脑筋动到了宁光身上。
宁光听完赵建国结结巴巴羞羞惭惭的叙述,整个人跟石化了一样,老半天不言不语不动,看的赵建国有点担心,踏前一步:“你没事吧?”
“……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想干什么?”宁光心里浑浑噩噩的,想破口大骂,甚至想杀了赵学明父子,可是想到自己这辈子,想到就算没有这件事情,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对自己的安排,又觉得意兴阑珊,最终她抬起头,看着赵建国,没什么表情的问,“你打算劝住你阿伯?”
赵建国一脸的为难:“我劝过的,今天早上还跟他说来着。”
至于说结果,他挽起袖子,给宁光看一道伤痕,说是赵学明拿东西砸的。
显然没劝得了。
宁光就是冷笑:“那你跑过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是唯恐没人看到之后再给谣言添油加醋?!”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赵建国抿着嘴,低声说,“你一直对我那么好,我真的不想你被这么欺负。”
宁光冷笑出了声,讽刺的问:“我对你好?你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口口声声说你阿伯想赖上我,我看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为什么会给我那个蝴蝶夹子,还跟赵小英说那种话?”
赵建国受了很大屈辱似的睁大眼睛,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说他给宁光夹子真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在村子里的同辈人里头,就数宁光对他最温和,又知道美头家流行的东西,宁光基本上都是没有的。那天下车之后看到,就顺手买了。
至于为什么跟赵小英说明宁光帮过自己,赵建国说:“我根本没想到你会让她帮忙还过去,我当时一点防备都没有,下意识的说了真话。赵小英那个人你也知道的,无风三尺浪,最会没事找事!本来我想着你不肯要我就拿回去吧,但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问是不是这个夹子其实是你买的,找借口送给我?你说我能承认吗?为了不让她乱想乱说,我就让她拿回去给你了。”
宁光继续冷笑:“那蝴蝶夹子一看就是美头家用的,我要是买了,为什么要给你?”
当她三岁小孩子?
随便扯个谎也能骗住?
“这个,你没在城里打过工所以不知道。”赵建国抿了下嘴,却说,“他们城里……谈……谈恋爱,就算美头家,也会送花啊什么的给牛佬家的,你想花这种东西,在我们这边,牛佬家谁会理会啊?觉得好看,想过去闻闻的,都是你们美头家。蝴蝶夹子虽然在我们这边也都是美头家用,赵小英就以为跟花一样了。”
宁光对这解释半信半疑,因为她根本没去城里打过工,并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
沉默了会儿,她皱眉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对你最温和?你在村里的人缘可不差。”
“那是我姆嫚走之前。”对于这个问题,赵建国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神情复杂的说,“她走之后……我跟我阿伯在村里什么处境,你也知道的。不然我不会自己洗衣服,更不会专门去村外的水坞洗衣服。”
他顿了顿,没等宁光继续问就说了下去,“之前我姆嫚没跟人跑掉前,我在村里虽然不能说人见人爱,但也没什么丢人现眼的地方。后来因为我姆嫚的事情,大家都打趣、揶揄我,哪怕我带着玩大的小亮,都起哄问过我我姆嫚跑了之后我哭没苦。那种滋味……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这话说的宁光有些恻隐,是联想到沈安怡。
如果沈强跟赵霞真的离婚了,沈安怡是不是也会被人家这么问:“你爸爸不要你妈妈了,你晚上是不是偷偷躲被窝里哭啊?”
只是这么想一想,宁光就感到扎心的痛。
她一直仰望着的好友,怎么可以沦落到那样的处境?
她出神了会儿,就漏听了一段:“……第一次在水坞边跟你碰见时,我其实紧张极了,打定主意你只要一提我姆嫚,我就算东西没洗完,也马上走人!而且以后再也不来那个水坞洗东西了!可我没想到,你什么都没有说。你还记得吗?以前,就是小时候,我对你不好的,大家都欺负你的时候,我也跟着起哄过。”
“所以我以为风水轮流转,你一定会抓住机会报仇雪恨……可你没有。”
赵建国自嘲的笑了笑,“我读书成绩不好,但也记得老师说过一句话,叫做危难之际见人心。我家没出事的时候,我从来没发现,村里人的嘴可以那么毒,他们的笑容跟笑声可以那么刺眼。那天回去家里后,我就开始回忆小时候的事情,那会儿我以为只是开个玩笑,但你心里肯定很难受吧?我们笑过之后,不以为然,还觉得你不作声,你生气了,是矫情,是不够大方,是小心眼。”
“但现在想想的话,真想给那时候的自己一个耳刮子!”
“……”他沉默了会儿,说,“从那时候起,我就想报答你。”
宁光为这个词皱了皱眉:“报答?”
赵建国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朝远处抬了抬下巴:“有人来了,我先走了,免得他们看到咱们在一起说话,又要讲那些难听的……我现在真是看到这种人,就想起来我姆嫚才跟人跑掉之后的那段日子。”
他脸色阴郁下来,拿着箩筐跟镰刀,迅速离开了。
宁光看着他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小丛林后,咬着唇,茫然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