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顺着不算宽敞的平路驶出崔府,细小的蚊虫绕着车前灯笼飞来飞去,及至坊墙,坊门紧闭,崔四郎下车敲了敲旁边的小屋,便有人打着哈欠带把钥匙为他们打开坊门。
夜深人静,大街上空无一人,只听到风吹树叶飒飒的声音,夜里寒凉,十七娘吃力地从马车后半部搬出一块小毯子,盖在两人身上,偶尔听到金吾卫骑马巡逻的“哒哒”声,却也一言不发放他们过去。
不知跑了多远,直到车夫勒住缰绳,四郎中气十足地道,“我们到了,下来吧。”
卢七郎立在车边,宽宽的屋檐一排烛火下,他看见一位身披洁白毛毡的娘子,狼狈地“逃”出马车。
“人在紧张、害怕的时候,”不等四郎问,崔清便道,“手会变凉。”
恐惧是人的身体反应,受到惊吓后,血液会迅速向腿部流动,以备随时逃跑,当然,科学原理不用说了,他们听不懂。
“四兄,”崔清站起身来,朝崔暄道,“我们走吧。”
“啊?”火光中,崔四郎的脸有些呆,“这就走啦?”还不到半个时辰吧?
崔清没再理他,抽出插在墙上的火把,还回原本的地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他也不会说。”
卢七郎早抱着毛毡出去叫狱卒回来提人,十七娘蹭到崔清身边,欲言又止,眼里满是问号。
狱卒过来提人,没问半句多余的话,崔清戴上帷帽,沿原路返回,似乎考虑到隔墙有耳,一路寂静无声,直到他们从大理寺出来,崔暄才迫不及待地发问,“十三娘,你可看出什么来?”
夜里更深露重,卢七郎把怀里抱着的毛毡递回给崔清,毯子被他捂暖了,崔清披上,鼻尖萦绕着股安神香清淡、舒缓的香气。
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路边两排灯笼勉强照亮街道,崔清见四下无人,才问,“四兄,周掌柜离城回家的消息,是谁告诉你?”
“是我,”卢绚掩口打了个哈欠,他好似刚从被子里被拽醒般,只用玉冠歪歪斜斜束了半拉头发,剩下的全披在身后,“那日我听熟识之人说周掌柜举家出城,骑马去追,但是追了半里地始终未见人影,的确奇怪。”
“原来如此,”崔清嘟囔着,一边和研究小组商量,“莫非,周掌柜被凶手带回去了?”
[有可能,]研究小组方才一直在讨论这个可能性,[在城内,有不良人严加看管,要动手脚不容易,可是出了城,防守就没那么严密了,况且,在凶手看来,周富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死罪,现在动手,不会有人怀疑。]
“反正周富都要死了,为什么要和周掌柜过不去呢?”崔清心里疑惑,“莫非,周掌柜知道这案子的内情?能让周富、周掌柜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周家的可能性最大,]退休刑警一锤定音,[一定有阴谋。]
“十三娘?”见她陷入思索,十七娘拉了拉她的袖子,问道。
崔清“嘘”了一声,仍在苦苦思索,为什么周富和周掌柜都知道凶手是谁?按理来说,一个在外面开胭脂铺的男子很少有机会进入内宅,尽管周富常去给夫人报账,但不可能和周五娘接触频繁到能有私情的地步。
那么,他们又从何得知周五娘的死因?
“她在想什么?”夜里有些凉,十七娘不愿上马车,崔暄便把袍子脱给她避寒,此刻十七娘忍不住询问一旁的卢七郎,“绚表兄,你那么聪明……”
“我不知道,”卢绚眉眼沉下来,如寒光出鞘般,唬得十七娘躲到崔暄身后,继而他又自嘲一笑,“我怎么会知道呢。”
崔清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在大街上站得太久,忙道,“我们先回去吧。”
两名娘子上了马车,崔暄和车夫坐在外面,卢绚骑一匹白马跟在车旁,崔清望着银白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给他镀了一层银光,对十七娘道,“卢表哥,好像喜欢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