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山雨是被满屋子的饭菜香味儿给从梦里叫醒的,鸡汤山菌汤的香气像小钩子,把饿得头晕眼花的邰山雨生生从床铺上勾起来。她推开被子,便被一只手扶住,熟悉的有力的臂膀轻柔地托着她,邰山雨侧脸看谢籍,谢籍亦看她:“且先别恼我,先起来吃点东西,饿着便是气我恼我打我也没力气。”
这会儿,邰山雨也没力气拒绝,就着谢籍的手起来才觉身上软绵绵没力气,她惯不跟自己过不去。坐到桌前,看满桌子皆是自己爱吃的,邰山雨觉心情有点复杂,半晌半晌才拿起筷子来吃。银丝面里在鸡汤里滚足了鸡汤和山菌的味道,清淡又入味,特别适合饿太久的她。
一小碗鸡汤面下去,觉得身上一点点变暖,一点点变得有力气,谢籍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吃。看着她脸色变得红润,看着她渐渐呼吸平稳悠长,谢籍既感宽慰,又有担忧。
他不知道,吃完饭,有了精气神,邰山雨会说什么话,会作什么样的决定。他只知道,当看着哭湿了被子的邰山雨时,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会点头,绝无拒绝之理。
这一顿饭吃得非常慢,吃过饭便已天黑,他们仍在山中,山雪一片白,松林微露黛绿。谢籍守着邰山雨坐在窗前赏雪,屋里烧着火墙,温暖舒适,打开的窗户虽然把寒意带进来,但并没有使人感觉到过于寒冷。
邰山雨埋首在厚厚裘衣中,脸畔有绒绒细毛蹭着她的脸,她思来想去,其实也没有头绪,谢籍怕她开口,她也怕开口:“九哥,我知道说什么你也会答应,可是从前我信你,答应的事便件件都会做到,如今纵使你指天誓地,我也不能信了。九哥,我们说好一生一世,却才满十年未久,便已开始觉一生太漫长,我们可能无法抵达那么远的岁月。”
“常素已死,再不会有旁的丹道入洛阳,山山若不信我,我便即刻下旨,逐天下丹道于海外,山山若再不放心,那便尽数斩杀。”这是谢籍思来想去,想到的唯一能叫邰山雨再信他的方法。
唯到此时,邰山雨才会觉得谢籍是天子,而不仅仅只是她的九哥,断人生死时眼也不会眨:“九哥,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原谅你的最后一次,因为事不过三,倘再有一次,那么谁也不能让我原谅你,我自己也不能,我会别你山川之外,辞你湖海之远。更是因为害怕原谅的太多,会把最初的爱恋都磨成丑陋不堪的委屈求全,还害怕眼睁睁看着你我之间生天堑。
谢籍长长舒一口气,虽然舒口气,但是谢籍能听出邰山雨语气中的决绝,这让他不会再敢有下一次,也不愿去做那下一次:“多谢山山。”
“你不抱我吗?”邰山雨扭脸看谢籍,她急切地想知道,谢籍的怀抱是不是还是那样熟悉又温暖的,是不是还是那个属于她的,一丝一毫也不属于别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