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立伯父显为太子,便在李唐旧臣代表阁老狄仁杰、武家子弟代表梁王武三思的见证下,由皇奶奶拍板定下了!
这,武家、李家风波便告一段落了吗?当然不,由朝廷的地方就有派系,有派系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便是风波!
梁王武三思所代表的武家子弟与李唐旧臣相争,渔翁得利——便宜了太宗孙伯父庐陵王显,李唐旧臣满意了,可他武三思却没得到一丁点儿实质性好处,他当然不爽,所以,他现在要为自己的东山再起计划努力了!
而东山再起计划,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便是,交好现下的房龄庐陵王,不久之后的大周太子、将来的大唐皇帝——伯父显。
怎么交好?
武三思心中通透,当然是趁老姑母定下庐陵王显那个糊涂蛋子为接班人消息还没公开之前,自己先到房陵那儿,向那糊涂蛋子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关怀,展现一下自己的仗义,告诉他庐陵王,我武三思,为人讲的是义气,重的是兄弟,此番相逢,回去之后,定拼死力谏当今圣上老姑母,让王爷你不在这旮旯儿受苦,早日回朝,坐拥金殿。
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己如此作为、这般相助,那成天担心着自己被自己亲老娘命人赐死的糊涂蛋儿李显,还不对自己感激涕零顶礼膜拜,那他武三思……最起码能在那糊涂蛋儿李显当政期间风光二十年吧!
找个时机,尽快去趟房陵,把这事儿办了,了了心思,武三思下了决心,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
机遇为有准备之人而准备,时机很快来了!
七月二十一,皇奶奶令武三思西京长安办事,而武三思,则是顺路,径直向南,先去了房陵!
房陵县城,一处恍若囚牢般被人牢牢看守起的住处——庐陵王伯父显府邸。
遥遥,长街,一辆灰篷马车辘辘,由远及近,霎那眼前。
“吁~~”“啪!”斜戴毡帽,身裹旧棉袍,健硕马夫长长甩鞭,鞭影疏忽,鞭声清亮!
“得儿~”马打响鼻,仰脖嘶叫,踢踏车马停,车内跃下一裘袍壮汉,虬髯满面,正是梁王武三思!
不掩一路风尘,满面惫色,武三思几步上前,对门卫道:“你去禀告你家王爷,说,梁王武三思自神都前来拜见,还请殿下一见。“正是这般狼狈模样,才能更显得亲切!
府邸,内衙,一条崎岖碎石路,两行花圃青草茂,一乘紫云亭,接幽幽青冥,小亭内,斜倚,一袭飘忽消瘦的单薄紫袍,一张忧郁的平静淡然的似曾相识的华贵容颜——儒雅而不失霸气!
五指修长,玉盏明白,玩转着手中白瓷茶盏,庐陵王伯父显盯着,目中的忧郁愁苦,不为其而停留,思着远方,念着往昔!
白瓷茶盏,满杯玉酒,绝世晶莹,若饮销魂……可当初的五哥太子弘,不是在父皇老娘合璧宫的餐宴上,一泓御酒,一杯下肚,丢了性命!
那些曾经的哥哥呀,儿时的玩伴……大哥忠、三哥上金、四哥素节、六哥贤——自缢而死,五哥中毒身亡,都是拜自己老娘所赐,都是不尊崇自己老娘命令的下场!
那自己呢?
当年的年少轻狂,那时的意气风发,满腔抱负,在登临天子位时欲要施展,可仅仅一句,“我把这天下让与他韦玄贞又何妨”,这样一句混账话,触了老娘逆鳞,皇位被废,被贬房陵!
幽居十四载,半步不得行,妻儿绕膝前,温饱几不存,明里暗里,无数双心怀叵测的眼睛窥视的自己,只要自己犯一丁点儿错,等着自己的,便是千万块巨石砸下,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步自己几位兄长的前尘!
伯父显战栗、恐慌、瑟索,目中有着畏缩,太宗的相貌不曾给予他半丝的勇气,他不知他的生命会在何时被自己老娘终结……也许一年,也许一月,也许一日,也许就在下一刻,也许就在此时,只要老娘一个不顺心,遣一个吏卒,赐一壶鸩酒,自己一辈子,便到头了!
可,伯父显不想如此,他还有许多挂念,舍不得生命的逝去,任谁孰能不贪生?舍不得自己的妻儿,任谁孰能不伤情?
自己还年轻,不想死,很怕死,自己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不该死,自己的未来绚烂绮丽,不能死,自己要活着!
自己有妻子——韦氏,虽然有些跋扈,跋扈的过分,可正是她,陪着自己吃苦受难,陪伴自己度过了这十四年最艰苦的生不如死的岁月,糟糠之妻,不过如此,他曾发誓,“若有重见天日时,任君所欲为”;自己有儿女,儿子听话,女儿乖巧,也陪着自己遭罪,自己欠他们的,自己要好好补偿他们——自己要活着!
恍惚间,小路上,一道猥琐人影跑来,挂着阴笑,或是谄笑,难道……老娘派人索自己命来了,那么,等待自己的,是一杯鸩酒,还是一尺白绫?
心中惶恐惊惧,“噗通”,庐陵王伯父显坐在了地上,紫袍萎靡,手扒着石凳,瑟缩一团!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快起来!”看着自家王爷跌坐在地,前来通报的侍卫心中酸楚的同时,慌忙伸手来扶!
“别过来,别过来!……别杀我,别杀我!”看着那同情的扶来的手,伯父显惶恐的尖叫,目瑟索地看着地,不自主的后挪!
“王爷,王爷,是我呀!我,赵福生!”
抬首,畏缩的目中是熟悉的人,不错,不错,是福生,扣着石凳,伯父显摇晃站起,看着侍卫,捋着衣袍,强作镇定道:“哦,福生呀,吓本王一跳,什么事儿,快说!”
躬身施礼,侍卫恭敬道:“禀王爷,梁王武三思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