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是万历十六年,民间俗语中所提及的“大事问大张,小事寻小张”二位张阁,张居正、张四维均已作古,大明朝进入了太平宰相申时行的时代。
在这一年里,驽儿哈赤娶哈达部贝勒扈尔干之女哈达那拉氏阿敏格格,开始了他一统建州五部女真的步伐;日本征夷将军足利义昭出家,宣布室町幕府时代正式走向灭亡;以地球球主自居的西班牙人,正在动员他们的无敌舰队,准备对英吉利动战争;大明朝那位坐镇蓟辽多年,打的图门汗闻风丧胆不敢进犯的戚继光戚少保终于走完了他的人生历程,于贫病交加中,与世长辞。
这一年,大明朝的国库里还有存银二百万两有奇,内帑还有近千万两白银,不至于因为付不出犒赏,干出赏勤王大将纹银四十两,八千战兵每人五文钱这种事,因此江山稳固,四海升平,纵有一二跳梁小丑,也难以动摇国本。
皇宫之内,郑贵妃独得圣宠,荫及亲眷,其家族人丁单薄,彼此之间情谊极深,郑贵妃得宠后,不但自己的父亲兄弟得以一步登天,便是几个族人,也都得天子厚赏。如这位年轻公子郑国宝,本是郑承宪大哥郑承章之子,只因父亲早丧,一直随堂叔生活,打小与几个弟妹关系相处甚好,如今便靠着那堂妹的关系,封锦衣卫指挥使,治北镇抚司事。
大明朝的锦衣卫,其高大上程度自不必多说,但是这个机构十分复杂,既是个所谓的情报机关(实际不是那么回事),同时也是个养老机构。大批勋贵子弟,在锦衣卫内挂个职位,不去干活,而只拿饷,即所谓恩荫寄禄之所在。换句话说,皇帝想对谁嘉奖,怎么办?荫一子锦衣,这个不是让你儿子真去当缇骑,是让他有地方开工资,以及好定标准。想当年嘉靖爷从钟祥王府来到京师,坐了金銮殿,便将一众潜邸旧人,不问是花匠画师还是侍卫长随,都封了锦衣。概因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并无定员,大可做手脚。
至于说谁是有权的锦衣,就看是否有治某某事,或署某某事,如果没有这些后缀的,那锦衣身份就是个粮票而已,有了那几个字,便是可以左右人生死存亡的要害人物。尤其锦衣卫内指挥使固然是最高长官,可是南北镇抚司,各有一方大印,可以越过指挥使,直接对皇帝进行奏报,权柄之大不问可知。
而南北抚司里,南镇抚司属于宪兵机构,即管理锦衣卫的锦衣卫,如果有犯法的锦衣,则由南镇抚司派人捉拿,治罪。同时,南镇抚司又负责军械制造,衣甲备办,马厂,田地,训象等诸多工作;北镇抚司则负责访查奸佞,缉拿不法。
因此郑国宝年纪轻轻担此重责,难免引起百官强烈反弹。尤其是许多文臣联想起当年成化爷在位时,宠信万贵妃,就让她那废物弟弟万通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搞的乌烟瘴气。如今郑贵妃虽然不像万贵妃那么跋扈,但也相去不远,她娘家人若是也一般窃居高位,日后岂不更加难治?
因此弹劾郑国宝的奏折如雪片般传入内阁,几乎压塌了通政司的公案,万历天子朱翊钧在后公则捧腹大笑,不住夸赞怀中那位半点观音郑贵妃手段高明,这一个移花接木,就转移了朝臣视线,让他们只盯着自己的大舅子,而忽略了,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自己也总算可以清净几天,好好盘算盘算,如何废掉大儿子朱常洛,让常洵成为太子。
至于风口浪尖的当事人郑国宝,只能先行派到南京公干,避避风头,省得万一碰到一群激进的文人,被堵住揍一顿,可就大为不妙,毕竟大明朝是一个文臣比武将更热衷打群架的时代,连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都被文官打死在金殿上,北镇抚司说实话,也不太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