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二夫人冷笑,“哟,有没有打,你们不会看小厮身上的伤?他身上有鞭子伤吗?有脚印子吗?脸上有耳瓜子吗?”
郁文才和郁老夫人一齐看向小厮,还真没有伤。
除了头发乱了一点,半点儿伤也没有。
两人一时哑了口。
“老夫人,小厮身上确实没有伤呢,且听二婶把话说完。”郁娇这时又开口。
郁老夫人抿了下唇,不说话了。
郁二夫人便又说道,“小厮说,人杰之所以偷银子,是因为,今天一早时,他的马儿受惊了,驮着他狂奔不停。”
“……”
“他求一人相救,那人要求出三万两才救,当时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只有那人敢,人杰就同意了。”
“……”
“人杰写下了欠条,满街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哦,还有长房的不少仆人都知道,那救他的少年说,明天来取银子。”
“……”
“人杰没钱,只好去偷!偷时怕人发现,便买了迷香药倒仆人,来个人不知鬼不觉。”
“胡说八道!”听了郁二夫人说了半天,郁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怒道,“我们府里没钱吗?这整个大房的财物都是他的,他犯得着去偷?才三万两而已,三十万,我们也有!”
郁二夫人冷笑,“你们府上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他刚刚还准备偷娇娇的嫁妆呢,被老夫人和娇娇不是逮了个正着了么?”
郁老夫人气得一噎:“……”
郁文才一怔,盯着郁人杰,怒道,“人杰!”这个不肖子,居然敢郁娇的嫁妆,这是想早死?
“不是我,我被冤枉了!”郁人杰嚷道。
郁娇看了眼郁三公子,郁三公子走到郁人杰的面前,冷笑一声,“二哥,你抵赖也没有用,你的双贵可知道你的全部事情。双贵——”
双贵吓得身子一抖,“我我我……”
郁三公子道,“将你刚才说的,说一遍!不然的话,就送你进衙门里去!”
“别送小人去衙门,我说——”双贵吓得身子一抖,将郁人杰吩咐他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全都招了。
连用假名字假地址到药铺里买迷香的事情,也说了。
不过,迷香下到哪里,郁人杰偷了哪里的财物,他不清楚。
但买了迷香去药倒府里的仆人,方便偷东西一事,已是罪大恶极。
“大祖母,大伯,你们还要怪我们家诬陷吗?”郁三公子淡淡说道,“如果这都不算证据确凿,侄儿只好请顺天府的冯大人来断这个案子了。”
郁娇的目光往郁文才的脸上转了转,又很快垂下眼帘去。
有二房的人一闹,看郁文才还如何包庇郁人杰。
“来人,拿家法来!老夫今天要杖责不肖子!”郁文才伸手一拍桌子,大声怒道。
站在他身后的郁来旺叹了一声,“是。”转身就往外走。
“大哥是想打死人杰侄儿,以补偿我们家的损失?”郁二老爷轻轻一笑。
郁文才一愣,“如果打死他,能让你心中怒火消除,那就打死好了。”
“大哥请便。”郁二老爷可不会心疼郁文才的儿子。
郁人杰却吓坏了。
“爹,二房的银子怎么丢的,儿子不清楚呀,但是四妹妹的嫁妆,我还没有到手呢,我只是搬到了她的园子门口,这不算偷啊,你就为这点儿事打死儿子?打死了儿子,将来谁给爹送终啊。”郁人杰抱着他老爹的腿,哭得稀里哗啦。
郁娇眨眨眼,“二哥,你不是说,你没有偷我的嫁妆吗?不知情吗?原来,那几袋子的嫁妆,还真是你偷的啊?”
郁人杰:“……”他说漏嘴了?
这时,郁来旺将家法取来了,“老爷,家法。”
这是一种用三条荆条捆在一起的粗鞭子,三尺长,一鞭子抽下去,就能抽得人皮开肉绽。
郁人杰吓得更加嚎啕大哭起来,“爹,我错了,我再不敢了,你别打我啊!”
郁文才咬了咬牙,还是抽了下去。
啪——
抽到郁人杰的肩头上,衣衫马上破开,郁人杰立刻惨叫起来。
他要是不打,二房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闹到顺天府去,那样一来,整个郁府的脸都会被丢光。
而且,郁娇心中也会不满,郁娇一生气,楚誉就会插手这件事,到时候,事情就更棘手了。郁人杰,必死无疑了。
又一鞭子抽下去,抽得郁人杰鬼哭狼嚎。
郁老夫人心疼啊,上前一把抱住郁文才,“别打了,再打下去,会打死了。”她回头冷冷望着二房的人,“你们究竟想怎么样?真想让我们长房里,断子绝孙么?”
“哟,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是怎样的恶人似的。”郁二夫人冷冷一笑,“我们呢,只要今后永不不丢财物,怎么着都行。”
郁老夫人说道,“我保证,会严加管教他,不再让他到二房去,不再偷拿东西。”
“大伯母保证有何用?”郁二老爷冷笑,“这京城中,谁不知他的手脚不干净,郁府的人,哪个小厮哪个仆人,不清楚他有偷东西的习惯?”
“……”
“他偷了多少回了?从小到大,没有一千回,也有三五百回了吧?哪一次不是自己下保证说,再次不犯?可哪一次不是过不了一两个月,又偷了起来?”
“……”
“他小时候,喜欢偷些吃的,偷些戒指小钗子之类的小物件,现在倒好,一二万的东西,说拿就拿!我们不信任你,大伯母,你的保证没有用!”
郁文才的手里,仍是高举着鞭子,冷冷说道,“二弟的意思是,仍要我现在打死人杰?”
郁二老爷轻哼,“大哥,我可没有说这样的话啊,我说请便。你要是舍不得打,又能保证我们二房的财物不被偷的话,我倒有个主意……”
“你们想怎样?”郁老夫人冷冷问道。
她心中清楚得很,今天不将二房的人安抚好了,他们一定会撺掇着郁娇,联合二房一起,将孙儿郁人杰告到顺天府去。
郁二老爷说道,“你们大房,在丰台县不是有别庄吗?叫他去那儿住着,别来京城惹事了。我们二房啊,经不起折腾!”
“……”
“娇娇马上要大婚了,他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我们二房倒是受不到什么牵连,你们大房里,只怕会成为京城的笑柄。娇娇的脸上,也会无光。”
“……”
“人们会笑她,有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哥哥。郁府的人将来去誉亲王府做客,誉亲王想必也不会让郁府的人进去了,他怕丢东西。”
惹得郁娇生气,惹得楚誉发火,这可是重点。
郁老夫人马上看向郁文才。
母子二人的眼神交流了片刻,双双同意了郁二老爷的要求。
送走郁人杰,也比打死或是送到顺天府里坐牢强。
长房只有这一个孙儿了,郁老夫人和郁文才都不想让郁人杰死。
“来旺,将二少爷带下去,派人仔细地看着他,明早辰时送他去丰台县的别庄!吩咐朱娘子好好看着他,没有老夫的准许,不得回京。”郁文才放下手,收了家法鞭子,沉声说道。
过个三五个月,等二房的人火气消了,而那时,郁娇也嫁出去了,他再接回小儿子不迟。
郁文才心中如是想着。
“是,老爷。”郁来旺叫过两个小厮,将郁人杰拖了出去。
郁人杰也没有反抗,他心中也很清楚,自家老爹这是在变相的保护他。
他要是继续留在京城的家里,郁老三这个混蛋,一定不会放过他!
二房的人,伙同双贵陷害他,他今天是哑巴吃黄连了,他日他重新回京城,一定不会放过二房的人。
郁人杰被带走时,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眼睛里闪着不甘心的光芒。
郁娇看在眼里,心中冷冷一笑,只怕,这是郁人杰在郁府住的最后一晚了。
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到京城来,因为,郁家别庄的朱娘子,是长宁的人。
郁人杰受到了处罚,二房的人也见好就收了。
这可是长房唯一的儿子了,郁二老爷虽然大着嗓门,要郁文才重重处罚郁人杰,可并不敢要了郁人杰的命。
郁人杰要是因为这件事情死了,以郁文才睚龇必报的性子,一定会给二房的人小鞋穿。
犯事的人都带走了,加上天色已晚了,大家便各自散去。
二房的人已经先走了。
郁娇朝郁文才和郁老夫人一礼,也在金锭的陪同下,回了翠玉轩。
此时,霜月和钱婶已经在煎药了。
霜月见郁娇回来了,马上拉着郁娇走到一社,小声问着情况。
“小姐,郁二少被打死了没有?”
“没有。”郁娇摇摇头。
霜月一愣,“没打死?太便宜他了,二房的人不给力呀!”
郁娇却说道,“他只是偷窃,是不可能被打死的,再说了,二房的人要是因为这件事,逼着长房处死了唯一的儿子,郁文才将来会报仇的,二房的人有忌惮呢。”
“便宜郁二少了。”霜月冷嗤。
郁娇却冷笑,“不,他会过得生不如死!我十四岁之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也该叫他偿一偿!你写封信给朱娘子,叮嘱她,务必好好地照看好郁二少爷。”
霜月听懂了郁娇的话外之音,笑得眉眼弯弯,“是,奴婢马上去写信!明早派信鸽送出去!”
……
随着夜变深沉,翠玉轩和喧闹的郁府前院,渐渐地平静下来。
主子仆人各自去睡觉去了。
连气哼哼的郁文才,也回了自己的书房。
这时,有一人从郁府一侧的小巷子里,脚尖点地,翻身轻轻跳进郁府,一路往后宅而来。
他的动作很轻快,身轻如燕,落地无声,并没有惊动府里的值夜护卫。
大约是第一次来,他走走停停,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他来到长宁郡主的静园前,停了下来。
月色下,静园高大的院子门,挡在了他的面前,门上的牌匾,写着“静园”二字。
“静”,他记得,长宁的名字中,有一个静字。
他的脚步动了动,身子一闪,快如闪电一般,跃进了静园。
院子门一侧,守护着王一,王一眨了下眼,一下子来了精神,谁在闯园?
王二也发现了,他小声对王一说道,“别追,是芦生。”
“你怎么知道是他?”王一问。
“你看,这是什么?”王二看向地上,拿脚尖轻轻地点了点地,明亮的月光下,只见一条白花花的小蛇儿,姿态傲然地往前游着,方向是芦生离开的方向。
王一吓得心儿一悬,头皮一紧,赶紧后退两步,低声说道,“那混小子怎么来这里了?”惹不起啊惹不起,就当没看到吧。
王家兄弟,认出这条小白花蛇是芦生的宝贝。
宝贝都在此,一个人影飞快闪过,不用说,是芦生到了。
至于芦生来做什么,他们管不了,也管不着啊,芦生的脾气是好惹的?惹毛了他,他会放蛇咬人。
反正呢,长宁是楚誉的丈母娘,芦生再调皮,量他也不敢捉弄楚誉的丈母娘。
因为有白花蛇护着,芦生挡住了王家四兄弟的追赶,往园中深处的主屋而来。
主屋一侧的屋子里亮着灯,一个妇人的身影坐在窗前,手一会儿抬起,一会儿落下,像是在缝补衣衫。
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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