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以后,观潮改选新一任董事会,产生十一名新的董事,辛旗以多数票当选为董事长兼CEO。
与此同时,程启让悄然离职,三天之后,郑依婷宣布与程启让离婚。
辛旗上任不久,在他的提议下,观潮任命多位优秀女性进入管理层,其中曹牧为执行总裁,闵慧为首席技术官。经过HR的调查,认同了公司内部二十三起女员工的投诉,开除了包括三位高管在内的劣迹员工:孙艺峰、汪同源都在开除的名单之列。
以闵慧为首的多位观潮女员工分别以性骚扰、性侵、造成人格权侵害对程启让提出诉讼并被立案。虽然律师说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至少这是一个勇敢的开始。
观潮重新起草并通过了最新的公司管理制度,明确禁止性骚扰和歧视行为;HR这边也颁布了投诉、调查、处理等方面的内部制度;建立预防机制,规定员工的行为规范,详尽列举被视为性骚扰的负面行为,并列为入职培训的重点。
这些都没有对闵慧产生很大的影响。
在程启让离职的那一刻,她甚至都没有“大仇已报”的快感。
她反复地分析自己的感受,得出的结论是:最艰难、最恐惧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被木水河的大水冲走了。当她再次回到滨城时,已经是个全新的女人。
苏田给了她生命,辛旗给了她爱情。
两个突然而来的陌生人,联手起来,给了她重生的力量。
而他们各自都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在辛旗的照料下,闵慧的身体完全康复。当她可以下地行动时,正值蓝鸟与观潮斗得如火如荼。为了不影响辛旗的工作,她从青藤花园搬了出来,住回了明森小区,定期看望苏全,回到了往日的生活节奏。
时间悄悄地流逝。
作了CTO之后,闵慧干劲十足,工作更加忙碌。尽管如此,每到周末她都会去天鹰山基地练习滑翔伞,韩奕经常不在,秦锐成了她的主教练,她很快就考过了B级证书。
七夕的前一周,闵慧打电话给辛旗说:“我考到了双人带飞的证书,这个周六,看预报天气不错,你想上天吗?”
那边,辛旗怔了一下:“你是怎么考过的?这么快?”
“不算快啊,都学了一年多了,我带过韩奕好几次呢,他说我飞得不错。有一次特别惊险,遇到云雾,差点被云吸了进去,好在我反应快,连滚带爬地降落在一片农田,一屁股坐在一团牛粪上。”
那边,辛旗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可以早点带我飞嘛。”
“我怕你在空中犯病,所以一定要把技术练到足够好,飞行足够平稳了才敢邀请你。”
“所以,现在是时候了?”
“对。你想去不?”
“去。你都敢去,我为什么不去?”
周六上午,辛旗开车来到天鹰山基地北坡的起飞场,很罕见地穿了件黑色的机车衣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戴着个飞行墨镜,浑身上下,十足的朋克范儿。
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身体的原因,他的脸有些苍白,好像刚从牢里出来,好久没见过阳光的样子。
闵慧本来很有信心,见他脸色不对,不禁有些紧张:“辛旗,你确定要飞?”
“确定。”
他的情绪倒很稳定。
“你的脸色有点发白,需要……吃点镇定药吗?”
“不需要。”
“今天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风速稳定,这个坡的上升气流挺大的,咱们能飞得很高很高呢。”
“太好了。”他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
铺好伞后,闵慧认真地帮他戴上头盔,系好背带。全身上下、反反复复地检查了几遍后说:“Areyouready?(准备好了吗)”
辛旗点头。
“我说一、二、三,然后一起往前跑。一、二、三——”
两人将身子用力前倾,小跑了十来步后,滑翔伞充气而起,升入空中。
在气流的作用下,伞翼晃了晃,一面上升,一面向着山谷的方向飘去。闵慧双手拉着操纵圈,带着辛旗越飞越高。
一道冷风吹来,她冻得一阵哆嗦,空中风力比预计的要大,在耳边呜呜作响。
金秋的山谷层峦叠翠,左边是一面大湖,右边是耸立的山峰,一团团的云影从地面掠过,林中鸟声啁啾,山间泉水蜿蜒。星罗旗布的农田像一件巨大的袈裟铺在眼前。
“你冷吗?”闵慧问道。
“不冷,你呢?”
“有点冷,不过还好。”
他解下自己的围巾,伸长手臂,转身系到她的颈间。
围巾热乎乎的,有股淡淡的柑橘香味。
“快看那边——有只大鸟!”闵慧指着东边的一个黑影叫道。
黑影越飞越近,没等她看清,在伞翼的上方与他们交错而去。
“一只老鹰。”辛旗说。
“真的?”
他举了举Go-pro,“我拍下来了。老鹰是种危险的动物。”
闵慧紧张地喘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攻击我们。”
“我们好像已经飞过了降落的地点。”辛旗看着地面说道。
“是的,我会多飞几圈,让你在空中待得久一点。”
“谢谢。”
滑翔伞在空中无声地滑行,闵慧熟练地操控着,毕竟带飞的是一位心脏病人,空中的气流也有些紊乱,尽管练习过多次,她还是有点紧张,手心手背都是汗。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她全神贯注,几乎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飞行渐渐平稳,闵慧说道:“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曹牧和殷旭下个月底复婚,订了个馆子请咱们吃饭,有时间吗?”
“有。”辛旗点头,“家骏和小璐也在筹备婚事,预计也快了。”
“嗯,他跟我说了。”
“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辛旗问道。
和秦锐相亲失败后,曹牧、殷旭、周如稷又陆续给闵慧介绍过好几个对象,闵慧全都见过面,有的还试着交往过几天,最后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了了之。
“不知道,连个对象都没有呢。”她叹了一声,“看来这辈子是要注孤生了。”
“注孤生?”他不懂,“什么意思?”
“注定孤独终生,简称——注孤生。”
“那可不行,孤独终老,多遗憾啊。”
“不遗憾。我的人生经验蛮丰富的,恋爱、结婚、生子、离婚、一样不少,还差点死过一回……真是什么都有过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平静地说。
“哎哎哎!又拿我开涮,”她打了他一下,“脑子没缺氧吧!”
“我是认真的。”
“拉倒吧!”她说,“你要是认真,干嘛给我介绍对象啊?万一我真的看上秦锐了呢?”
“有些人就是那么自信。”
“你说啥?”
“我就知道不论给你介绍多少个对象,你想嫁的那个人还是我。”
“呸!呸呸呸!”
“而且——”他转过身去,变戏法般地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举到她面前:“我准备了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