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袁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她打开大门,客厅里一如既往的亮着温暖的黄灯。
“回来啦?”老白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肩上披着一件针织衫,“毛毛睡了。”
袁方点点头,轻手轻脚换了鞋,走到客厅中间直接瘫坐在沙发上,显然疲惫极了。老白看她这样子,默不作声走到卧室里去,然后拿着毛毯走了回来,给袁方轻轻盖上。
“我去拿个东西。”他转身又忙活去了。
袁方看着灯光下老白进进出出的身影,眼神麻木,思维发散。
就在那一瞬间里,她想,职场女性真的是太累了,尤其是自己这样的高级打工者,必须奋力拼搏才能稳住位置。如果当初她选择了一个功成名就的富豪丈夫,现在的日子是不是会好过很多呢?
“蜂蜜水来了。”老白笑盈盈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白烟的马克杯。
袁方愣了一愣,随即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烫?水温超过三十度就会破坏蜂蜜营养。”她忍不住出声埋怨。
“我知道啊,可你不是喜欢喝烫的嘛。”老白笑的很温和,“那点营养不要也没啥,你喜欢喝比较重要。”
袁方噗嗤一声笑了。
“一点都不讲科学!”抱怨归抱怨,她的手到底还是伸了过去接着杯子,捧着大口大口喝起来。微凉的雨夜里,这杯甜蜜的热水确实让她感觉好了不少。
“圆儿。”身旁的老白忽然叫了一声,“你们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学时代袁方的外号是“袁圆”,所以老白一直叫她“圆儿”。
“老板?”袁方捧着还有余温的马克杯,一时里没反应过来,“哪个老板?”她的上司包括了南创的人力资源部总经理,南创分管人力的副总,以及南创集团最高决策者,这些人都是她老板。
“余总,余思危。”老白补充一句。
“他?”袁方一愣,想了想慢悠悠道,“一个擅长运筹帷幄的人,高智商商业奇才,优秀企业管理者。”
“行了行了,我不是问这个,没人要给他颁奖。”老白忍不住笑起来,“想问的是他私下怎么样?生活里,家庭上,感情上。”
“这我怎么知道?我和他仅限于工作交道。”袁方摇头,“我估计他的私生活应该算干净吧,那种人只有工作才是真爱。”
“他和他太太感情怎么样?”老白换了一个方式问。
“以前应该不错,后来好像不太好了。”袁方打了个呵欠,“问这个干嘛?他太太死了快两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是嘛?那再过段时间就能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了。”老白显得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袁方瞟了丈夫一眼,表情不屑,“整天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啊,你们老板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老白说完这句话,颇为神秘的笑了。
第二天下班时间到了,小曾路过南樯的时候,发现她正捧着桌上的台历发呆。
“看什么呢?距离放假还早得很!”小曾笑盈盈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台历,赫然发现上面某个还没到来的日子被人用红笔重重画了一个圈。
“走了走了。”一只纤细白净的手伸过来,将台历从小曾手里轻轻抽了回去。“晚上一起吃饭?”南樯笑盈盈看着小曾,不露声色。
“不吃了,男朋友出差回来了,他说带我去酒店吃好的!”小曾回过神来,眉飞色舞。
“酒店?”南樯挑了挑眉毛。
“恩,我们每次约会都他选酒店……”小曾的脸腾的一下红了,“都是成年人,也没啥,对吧?”她有些心虚的看了南樯一眼。
南樯皱了皱眉,直觉这事不对。
“放心,我没让他得逞。”小曾看她这样焦虑,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我精着呢!”
“对了,上次你说他带你去看婚房的事,后来怎么样了?”南樯没有回答,反而另起了一个问题。
“还在看,有一套本来都要交定金了,但他说最近几个项目回款延期,房款要先拿去做生意,所以我也没着急。”小曾如实道,“房子我很喜欢,特别大,加上前后院子有几百平了。”说到这里,她神情中不无炫耀。
南樯的眉头皱起来:“他找你借钱没有?”
“没有。”小曾摇头。
南樯这才吁了一口气:“小心点,注意保护自己。”她拍了拍小曾的肩膀。
“干嘛呀!你这老气横秋的样子!”小曾忍不住瘪嘴,“我没钱没权的,能吃什么亏!”面对告诫她显然毫不在意。
南樯沉默这,那句“吃到肚里才算自己的,其他都是诱饵”的难听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她不想打击这个渴望婚姻的姑娘。
和小曾道完别,天上忽然下起雨来,南樯一路小跑着前往园区公寓。快到公寓的时候,,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原来树荫隐蔽处悄无声息停了一辆黑色豪华SUV车,那个价值连城的车牌号她再也熟悉不过。
安静呆在原地,她望着那辆车并没有往前走。
只听砰的一声,驾驶室的门打开了。
有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来,轻轻一抖,一柄精致的黄铜柄黑伞被打开。
“南小姐。”
银丝线雨纷繁落下,伞面扬起,露出伞下人轮廓分明的脸。
“上车吗?我想请你吃个便饭,感谢你上次帮忙。”
余思危望着眼前娇小的身影,眉眼悠远。
南樯坐在副驾驶上出神,虽然此刻她其实很想转头观察身边的男人,但那样明显又冒昧,所以她忍住了。
她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收到的付费报告,那是一份基于她申请期开始,为期整整三个月的跟踪调查记录。
最终报告呈现出的是一个几乎没有瑕疵的人——专注于工作,饮食健康,定期健身,除公务出差以外长期两点一线往返于公司酒店,没有沉溺于奢靡的物欲游戏。报告分析表示,被调查者克制、理性、多疑、自制力惊人。没有不良嗜好,也没有秘密情人。三个月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深夜独自外出,目的地还是早已人气败落的南家大宅。
——他去那里干什么?莫非他有什么东西遗留在哪里?可那里是自己的娘家,他根本没有长住过啊?
南樯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如何,报告里没有桃色纠纷,没有赌博负债,更没有惊天动地的丑闻,就像曾经她知道的那样,余思危是个把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事业的男人。
看到这里,她不知道自己应当高兴还是失落。莫非是调查时间太短了吗?她是不是应该要求对方把调查时间放得更长,要回溯到南蔷死亡以前,并且加入隐藏银行账户信息?虽然那样做收费会非常昂贵。
南樯保持着安静,而她身旁的余思危则更是少言寡语,一路上只是专注享受驾驶的乐趣。车厢里熟悉的音乐缓慢流淌,密闭的狭窄空间里,两个成年人的呼吸在游弋。
“余先生,您的脚好了吗?”南樯终究还是打破了沉默,“自己开车要不要紧?”她瞟了一眼余思危的脚踝。
“找了位神医,所以好得特别快。”余思危笑笑。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南樯小声嘀咕一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以有无知度有知,不以有知揣未知。”余思危看南樯一眼,似乎别有深意。
南樯没说话。
“对了,南小姐的香水味道很特别,是什么名字?”
余思危忽然开口。
“啊,抱歉,别人送的,我也不太清楚。”
南樯来微微一笑,挡住这个问题。
余思危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
等到汽车停稳,南樯赫然发现,余思危带她来的是当年他俩曾多次光顾的“红屋”餐厅,这家餐厅营业十几年了,主厨兼老板是早年学成归国人士,自创的菜单将西餐做了适应国情的改良,中西合璧别有风味。南樯还在念书的时候,这家餐厅就已经小有名气,她最喜欢吃里面的一道名叫“喜上眉梢”的特色菜,每次来都点,可以说这里装着她的许多青春和回忆。
“来过这里吗?”
正出神间,余思危为她打开了车门,脸上挂着绅士的笑。
“没有,这里应该很贵吧,吃不起。”南樯垂下睫毛,迅速敛去所有怅惘,她提醒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渔村来的的孤女。
“没关系,我请客。”余思危看着她出了车门,转头将钥匙提给了泊车小弟。
两个人前后走进餐厅,女服务员是个圆脸甜美的生面孔,她微笑着将两人引导到第二个窗户的卡座落座,从那儿望下去,刚好可以看到山下万家灯火。这是整间餐厅视野最好的位置,也曾经是南蔷和余思危曾经的专座。
余思危给南樯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这才转头去了对面的位置,他整套动作都行云流水,一时之间,南樯几乎要以为时光倒流回他们的新婚燕尔了。
“今天人怎么这么少?余先生包场了吗?”环顾四周,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南樯不由得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