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后坐在凤椅上,慢慢阖着茶碗,待清桂的香气慢慢爬出来,她才转头看向站在堂下的琳琅,带了些笑意问道:“阿珞她睡下了吗?”
琳琅忙恭声答道:“回禀娘娘,三姑娘沐浴后喝了安神汤,现下已经歇下了。”
又请罪道,“先时是奴婢考虑不周,一时疏忽,让三姑娘在榕春园受了惊吓,还请娘娘责罚。”
“惊吓?”明太后似乎是愣了愣,随即就摇了摇头,温和道,“哦,你是说让阿珞淋了雨?这事也怨不得你,不过这孩子身体弱,待她醒过来,就让太医给她瞧瞧,开上两副驱寒的药,别引了旧疾,让寒症又加重了。”
琳琅忙应下,不过她接着便又道:“娘娘,不止是淋了雨。三姑娘在榕春园还遇见了肃王殿下 - 殿下他,他很喜爱三姑娘,一时情难自禁......”
“叮”一声,明太后手上的杯盖磕到了杯上,她收了笑容,皱了眉,重复道:“情难自禁?”
琳琅便有些艰难的将当时在榕春园她看到的情形 - 主要是肃王强吻了明珞,让明珞受到惊吓一事报告给了明太后,明太后听言显然有些生气,可是显然顾忌着那个是肃王,默了好半晌,才道:“琳琅,依你看,你觉得那肃王到底是真的钟情于阿珞,还是,只是一时为色所迷?”
琳琅听了问话似乎认真斟酌了一下,这才肃容道:“娘娘,肃王殿下早过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但不说正妃侧妃,就是一个侍妾一个传闻都没有过,可见其对女色上是非常自律的,绝非孟浪之人。而且,奴婢看肃王殿下看三姑娘的眼神,绝对是真心喜爱三姑娘的。”
“奴婢侍奉娘娘之时,偶有听说朝中大臣们多有不满肃王殿下不顾民生疾苦,兴武好战的,更有御史弹劾肃王的下属部将在战时不守军纪,敛财扰民,为安抚臣民之心,奴婢听说肃王府已有臣属建议肃王殿下和朝中大臣家联姻,可值此之际,肃王殿下仍坚持求娶三姑娘,可见对三姑娘之用心。”
明太后点头,神色才慢慢缓了下来,叹道:“阿珞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也算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她待在哀家身边比皇帝待在哀家身边的时间都还要多,在哀家心里,就是亲生的女儿一般了。”
“如今她渐渐大了,这婚事也成了哀家的心事 - 过往来求娶的人家虽多,但既是真心又能配得上这孩子的,委实没有几个。原先哀家看景灏那孩子也不错,又是和阿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品性什么的都清楚,堪为良配。可是西蕃离京城有千里之远,历代嫁去西蕃的公主郡主们,哪个不是和西蕃王世子青梅竹马长大,可是有好结局的又有几个?届时她若是过得不好,哀家想给她做主都不成,哀家实在不舍得将她嫁去西蕃啊。”
琳琅道:“娘娘疼爱三姑娘之心,三姑娘必然知晓。肃王殿下身份尊贵,现在肃王殿下这般钟情三姑娘,娘娘以后也不必忧心了。”
明太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又缓缓问道:“琳琅,那你今日跟着阿珞去了凝秀阁和榕春园,依你看,这孩子对他们二人,可是有什么偏向?”
琳琅笑道:“回娘娘,三姑娘心思纯净,依奴婢看,此时应是并无对何人产生什么情愫。如果娘娘一定要奴婢说,依奴婢妄测,三姑娘虽然和景太妃相谈甚欢,但主要还是因着景太妃曾经认识少时的明将军,三姑娘问的也多是明将军的旧事,虽有些情绪波动,也只是因着对明将军的孺慕和思念之情,所有谈话过程中,根本半句都未曾问过西蕃王府之事,三姑娘也并不关心景世子之事,即使景太妃娘娘偶然提起,也会因着姑娘不感兴趣而匆匆结了话,可见三姑娘对景世子其实并无丝毫男女之情。”
“反是肃王殿下那里,奴婢看到三姑娘虽然对肃王殿下好像十分惧怕和排斥,但却对他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在意敏感,娘娘您知道,三姑娘性情温厚纯善,一向大方爽朗,什么时候对谁那般别扭过 - 但姑娘面对肃王殿下时却屡屡失态,所以依奴婢拙见,三姑娘在乎肃王殿下要远较景世子要多,只是三姑娘尚年幼,懵懂不自知罢了。”
明太后听言缓缓点头,道:“听你这样说,倒也有一番道理。”
琳琅笑道:“这不过都是奴婢的拙见,太后娘娘疼爱三姑娘,为她样样考虑周全,只要有太后娘娘在,三姑娘就必定会幸福安康的。”
明太后笑道:“唉,为母之心,就怕考虑的不周到了,这婚姻大事,可是干系了她这一生,待你将来有了孩子,你便会懂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摇头道,“好了,今日你也淋了雨,也先下去喝些姜汤驱驱寒气吧。”
“谢太后娘娘。”琳琅躬身谢过便退下了。
明太后看着她出了内殿侧门,这才转头对着另一边的侧门慈声笑道,“好了,琳琅都已经下去了,你这孩子,鬼鬼祟祟的,既然过来了,就进来吧。”